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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441)

现在才慢慢地醒悟,那非将死,而是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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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着怎么样?”一个陌生的男子的声音,带笑,不难听,近在身旁。

阿弦握着脖子,转头看去。

榻边站着一个青年男子,身着浅黄色的缎袍,头发并未如大多数男子一般尽数绾起,而是在额前跟鬓边都留出了几缕,显得三分不羁,七分飘逸。

相貌俊秀,气质偏阴柔些,却并不会令人觉着不适。

“你是……”

刚刚死里逃生,惊魂未定,阿弦疑惑地看着他。

“我是救了你的人啊,”青年男子笑得怡然自得。

“你?”阿弦睁大双眼,“是你救了我?”

“不信么?”男子俯身,近距离打量着她,“那不如,还把你送回那棵牡丹里去?”

阿弦正因他离得太近觉着不适,本能地倾身避让,听到“牡丹”二字,再无疑虑:“真的是你救了我?!你是谁?”

男子还未回答,外间脚步声响。

阿弦本能地抚摸着脖子,虽然已经无事了,但颈间好像硌着什么,那股阴寒仍是挥之不散。

直到她再度抬头看去,才见进门之人,竟是崔晔。

“阿叔……”阿弦张口,心头却又咯噔一声。

崔晔对那青年男子道:“深谢明先生。”

男子笑道:“我告诉过天官一定无碍,天官只是着急催促,这不是人好端端地在你面前么?”说罢后又瞥阿弦一眼,道:“我出去看看热闹,天官自便。”

崔晔道:“请,稍后叙话。”

这人去后,阿弦好奇问道:“阿叔,他是谁?”

崔晔来到榻边上,张手将她抱入怀中。

阿弦才得魂魄归位,正有些微寒不适,被他如此一抱,身心皆暖。

但想到昨夜当花的时候所听得只言片语,却又有些抗拒。

“阿叔……”

崔晔并不放手,反而微微闭上双眼,将脸颊贴在阿弦的后颈处,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微微战栗。

“阿叔?”阿弦察觉他在颤抖,迟疑地又唤了声。

“嗯。”这次崔晔终于回答了,“阿弦,我在。”

阿弦犹豫着探手,在他腰间略一揽,似安抚般:“我、我没事啦。”

崔晔道:“我知道。”

阿弦道:“那你……放开我,会有人来看见。”

“那就让他们看吧。”他的叹息,有些许悲欣交集。

“阿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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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

“老太太问大公子回来了没有,若回来了,请让快去回话。”门口,小丫头垂头禀报。

阿弦想到昨日不慎晕厥,想到先前花园里那场喧闹,连李贤也被搅扰其中,忙道:“阿叔,因为我已经让两位夫人受了惊吓了,你快去回话,好生安抚他们。”

崔晔缓缓松开阿弦,如果不是家中长辈传话,他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她片刻。

“你等在这里,”崔晔的手抚上阿弦的脸颊,“哪里也不许去,等我回来。”

他的手掌暖且稳,让阿弦忍不住想在他掌心里蹭一蹭。

“唔……”心底却在打别的主意。

崔晔望着她乌溜溜的眼睛,终于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疑问,回头我再跟你解释。”

阿弦的心随着一跳。

崔晔去后,阿弦想着他临去那句,略有些疑惑,不知崔晔方才指的是什么,原本以为是她无缘无故变成牡丹花一事,但是转念一想,又仿佛跟昨夜偷听一节有关。

她想不通,无奈捧头:“罢了,不想了。”

略定了定神,忽又想起方才的那奇异男子……既然有本事将她救了回来,可见非同寻常。

那人身上的气息——隐隐带些阴寒之气,但却不似阴魂般令人难受。

正在寻思,身前有人道:“你……没事了么?”却是沛王李贤来到。

阿弦忙翻身下地,双足落地之时,感觉十分陌生,几乎站不住脚!

原来她当了一天一夜的花儿,寸步不能移动,如今乍得自在,竟有些不适应。

身子一晃间,被李贤及时扶住:“留神。”

阿弦抬头:“殿下,”对上李贤关切的眼神,蓦地想到在花园里他不顾一切维护之情,满心感激:“多谢啦。”

李贤听见这声“多谢”,苦笑:“你指的是什么?”

阿弦眨了眨眼,现在仍吃不准他到底知道多少,竟不好贸然告知。

不料李贤道:“先前你……真的是那朵牡丹花了么?”

听他说出详细,阿弦才敢确认,又有些不大好意思:“是,不过殿下又是怎么知道的?”

“唉,”李贤叹了声,眼神惆怅:“是周国公……他告诉我的。”

阿弦惊异:“您说的是敏之殿下么?”

李贤道:“正是表哥。”

昨夜敏之在花园里陪了阿弦一整夜,有了他的陪伴,漫漫长夜,阿弦才不至于格外寂寥。

次日天明,敏之不便在日影下久留,却又不肯舍弃阿弦一个,阿弦却知道他毕竟是阴魂,而这崔府又不是别的地方,在这里耽搁久了不是好事,便劝他离开。

正在斗嘴的时候,就见宫内传旨的人赶到了。

不多会儿,敏之倏忽不见。

阿弦还以为他终于无法承受这般重的阳烈之气而退走,略觉宽慰。

谁知敏之并不是避让逃离,反是去找救兵的。

其实敏之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袁恕己。

袁恕己从来跟武三思不对付,而且事关阿弦,只要敏之将真相传达妥当,袁恕己不管如何都会拦下武三思,不许他动牡丹分毫。且还有一则便利之处,袁恕己是知道敏之鬼魂的存在的。

可此时的袁恕己因要找寻窥基的下落,正在大慈恩寺中,敏之无法进入佛寺,正着急之时,却发现了另一个可用之人。

沛王李贤。

一大早儿,宫中传召,沛王李贤正欲进大明宫。

敏之见机不可失,当机立断,不计一切,撞入李贤贴身侍从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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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贤回想经过,叹道:“我当时正欲进宫,忽然随侍拦住我,说什么他知道你出了何事。”

一听跟阿弦相关,李贤即刻上心,便问端倪。

“侍从”道:“她被人封魂在崔府后花园的那棵牡丹之中。如今宫里派人要铲除这牡丹,牡丹一旦被除掉,小十八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李贤正在半信半疑,毕竟光天化日之下,自己熟悉的小侍从忽然说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话……且神态似乎也非比平常。

直到一声“小十八”,让李贤震惊。

李贤皱眉:“你……你怎么知道此事,你又如何唤女官为……”

敏之知道此刻时间紧迫,他并不隐瞒:“我当然知道,当初在府里我被摩罗王附身,是她拼命救了你跟太平,现在她能不能活,就看你了!”

敏之说罢便抽身离去,那侍从跌在地上,人事不省。

此时李贤道:“我昨日本就觉着你忽然昏迷,十分蹊跷,事关你的性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阿弦瞠目结舌。

李贤此举其实也甚是冒险,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快接受“还魂”之事,且是宫内传旨,他若横加阻拦,得罪了皇后,对他全无好处,若并非敏之示警而是有奸恶之人暗中摆布,那就无法可想了。

阿弦一则为敏之的义勇感慨,二则为了李贤的两肋插刀动容:“殿下为了我,这次只怕更得罪了梁侯,也许还会惹娘娘不快。”

李贤见她忧虑,一笑:“不妨事,只要你无恙,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阿弦对上他真挚的眼神,虽然李贤不知道他们之间是手足关系,但……体会到他的一片心意,仍是让阿弦熨帖不已。

四目相对,李贤缓缓抬手,把阿弦的右手握住:“以后可更要加倍留心,不能再如陷入今日这般诡异凶险的境地了。”

“嗯,”阿弦点头,扫了一眼李贤的手,心里略觉古怪,却又不忍此刻抽离,“多谢殿下提醒。”

李贤目光柔和看着她:“不用谢,可知能为你做一点事,我心里很高兴。”

望着她,沛王却想起方才未进门之前惊鸿一瞥、见到崔晔在她眉心印下的那浅浅一吻。

瞬间竟有些口干舌燥。

“阿弦,”李贤唤了声,“崔师傅……”

阿弦道:“阿叔?怎么了?”

李贤声音有些低哑:“其实没有什么,不过,前几日听了些闲言碎语,说什么,说什么崔师傅跟你之间……关系有些……”

这一句又提醒了阿弦昨夜所见。

以及崔夫人吩咐定亲的那一幕场景。

阿弦忍住恍惚之意,道:“是指的之前阿叔在怀贞坊留宿的事么?”

李贤有些尴尬:“嗯……”

阿弦笑道:“那夜我病的死去活来,人事不知,阿叔是为了照顾我才看护我整夜的,不知道怎地就会有奇怪的话传出来。其实并没什么。就像是这一次,我歇在崔府里,改日指不定又有什么人编排些更难听的话出来呢,其实真相又是怎么样呢?”

李贤面上渐露笑容:“说的很是,原本没有事,反被那些嚼舌的无端编排出来。”

阿弦笑道:“就是说,像是在床底下亲眼瞧见了似的。”

李贤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阿弦略微诧异,低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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