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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543)

这边儿阿弦领了旨意,而在宫内,却也又有一场帝后之间的争执悄然发生。

高宗在听说了皇后要派阿弦前往雍州之时,起初惊疑不信,想通了后不免动怒。

命人即刻请皇后前来,屏退左右,高宗紧锁眉头:“我实在想不通你到底想如何,阿弦才回来,安稳不到几天,怎么又要把她往外推?何况是这种苦差事,难道户部就没有其他人能领了?定要让她出去?又怎么让朕放心?”

武后不慌不忙,只等他将话说完,才道:“臣妾当然知道陛下的疼爱之心,但是,阿弦毕竟是朝廷女官,先前赐婚跟辞官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回来后又有卢家之事,世人几乎都忘记她还是个女官了,倘若从此就放任她在朝中,一来辜负了她的才能,二来,也更让人猜疑,为何如此能干的女官在辞官赐婚后便悄无声息了……”

高宗不等她说完,便打断道:“你可知我原本就不想她当什么女官,如今既然知道是安定了,就很该让她辞去官职,好生地安闲度日,不比镇日劳累好?她毕竟年少,自小又在外头养惯了,跟寻常女子不同,朕是知道的,但阿弦却也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倘若你说句话,她未必不肯听。”

之前以为阿弦是个不相干的人,高宗自然漠不关心,任由武后翻云覆雨,然而当知道了阿弦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后,恨不得如太平般捧在掌心里呵护,只因经常能相见,且见阿弦也乐得如此,就也罢了。

如今听说又要外派,才有些不可忍。

武后道:“陛下想让我劝说阿弦不要再当女官么?”

“最好如此。”李治回答。

武后道:“正如陛下所说,若是我发话不让她当女官,那孩子懂事,未必会跟我争,只会乖乖从命,但是陛下可想过,我们这样自以为为了她好,反而会害了她?”

高宗皱眉。武后道:“当初我还不知道阿弦是……安定的时候,就觉着这孩子太过耀眼了,原本在任用她之时,我自己难免也有些不信跟猜疑,猜疑她到底会不会胜任,不信她会将差事做的极好,然而她的所做所为,却让人在哑口无言之余,忍不住心生佩服之意。陛下,若不是阿弦担当女官,若不是她比满朝文武都毫不逊色,我们只怕一辈子也不知道她竟然是安定,更加不会知道我们的女儿可以如此出色……”

武后回头,眼中有物闪烁:“不是天底下哪一个女子都能做到如此地步,陛下,你不仅是天子,还是她的父亲,你也有权力让阿弦做尽天下女子都不敢做不能做的事,既然如此,何不放她自在,看看她究竟能够飞的多高,做的多好?陛下你难道不为此而觉着骄傲吗?”

高宗默默地听着武后所说,心底隐隐地似有雷动。

但是,另一个人的心底,却并不仅仅是震动而已。

内殿的幔帐之后,太平公主呆呆地听着武后的话,脸色如雪,良久才道:“母后在说什么?”

跟在太平身旁的,却是武攸暨,他的脸色同样也不大好,然而听见太平询问,终于反应过来,忙道:“殿下,我们走吧。”

太平发直的目光转向武攸暨:“你说什么?”

武攸暨道:“这些话不是咱们该听见的,殿下,还是趁着没有人发觉快些离开。”

“我为什么要离开?”太平睁大双眼,如梦初醒:“我该去问问父皇跟母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武攸暨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公主!”

太平一愣,武攸暨低声道:“如果皇后想让公主知道,又怎会一直都瞒着您?”

“但是、但是怎么可能,我不信……小弦子她……”太平嗫嚅,茫然。

武攸暨见她精神恍惚,知道她受了惊吓,他虽然年少,却也明白此事非同小可,尤其是对他来说,擅自听见如此机密,吉凶难测。

当下武攸嗣紧紧地握着太平的手:“殿下,咱们先走,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他提心吊胆,不敢有丝毫放松,一边听着里头,一边打量周遭,好歹拽着太平离开了这是非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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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怀贞坊。

自从阿弦回来后,怀贞坊的这宅子鲜见热闹之时,一来虞娘子未在坐镇,二来,阿弦的身份已经不仅仅是朝中女官,崔府未来长媳跟卢家义女的双重身份,让一些本来暗中钦慕女官的众人或顾忌或避嫌,“望而却步”。

除了桓彦范曾来过几次,连袁恕己都不曾重新踏足,当然,袁恕己不来的原因,并不是上述。

今夜,却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一个是高建,而陪着高建前来的,却是陈基。

阿弦对于高建当然是欢迎之至,本来高建未来之前,她也曾想过请高建过来小住几日。只是因陈基的缘故才不想多事。

没想到该来的终究会来,躲也躲不过。

阿弦只得迎了两人,丫头们奉茶上来,阿弦看着茶,笑问高建吃饭了不曾,高建却把手中提着的两个油纸包在桌上推了推道:“不想过分烦扰你,这是我们路上带来的。”

阿弦早嗅到有香气透出来,打开看时,果然是一包卤肉,并一包新鲜出炉的酥饼,热腾腾地冒着热气,金黄的芝麻粒堆散在纸包里,极为诱人。

阿弦瞥一眼陈基,只仍对高建笑说:“难道我还请不起你吃一顿饭么,竟还要自备?”

高建道:“倒不是的,这个快,都不必麻烦再另做,也不必我们干等,对了,还有这个。”说话间,提了两瓶土窟春上来。

看着熟悉的酒食,阿弦有一瞬的窒息。

可毕竟经历了太多事,好像也跟崔晔“近朱者赤”,学了点儿他不动声色的能耐,只笑着吩咐丫头取酒杯来。

三个人同桌且吃且说话。高建喋喋了一会儿后,陈基道:“我听说,你要去雍州出一趟外差?”

阿弦道:“果然不愧是南衙的人,这么快就知道了。”

陈基道:“有关你的事总是传的格外快些。”

高建问阿弦道:“这么说,是真的了?”

阿弦点了点头。高建道:“会不会有危险,要不要我跟着?”

阿弦笑道:“没事,只是循例行事而已,能有什么危险?”

陈基却道:“这件案子涉及田产,但凡是有关利益的事,总是最凶险的。”

阿弦皱皱眉,本来不想接话,转念间却道:“这句话说的对,所以很多人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陈基扫她一眼,阿弦却对高建道:“看你春风满面,是不是找到差事了?”

高建笑起来:“这是自然了,是大哥给我在吏部寻了个闲职。”

“吏部?”阿弦惊讶。

陈基道:“吏部的林主事跟我说过几次,说是少个能办事的走吏,我就把高建推举了过去,正好合了林主事的心意,就留下了他。”

高建道:“我这幅模样哪里能合人家的心意,自然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

阿弦望着他兴高采烈的样子,也不便说什么扫兴的话,只是笑笑道:“怪不得你今日兴致这样高,原来寻了个好差事。”

又吃了两杯酒,陈基忽然道:“阿弦,我丈人……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内人生日的事?”

阿弦见他提起来,便道:“有,武大人请我过府呢。”

“你不必在意,”陈基面上并无笑意,只淡淡道:“他只是有些多心而已,你若不想应酬这些,就不必去。”

阿弦道:“多心什么?”

陈基没有回答,高建小声道:“我虽然才到长安不久,却也知道姓武的大人并没有一盏省油的灯,这位武懿宗大人,又是此中最为……”正要尽兴地说,猛然想起陈基正是武懿宗的乘龙快婿,一时懊恼的眼睛鼻子都挤在了一起。

高建好不容易将褶皱扭曲的五官重新归位,先向陈基请罪:“大哥,我喝多了,又开始胡言乱语。你可千万大人不计小人过。”

陈基却好不在意,举杯笑道:“我看你喝的不够多,真喝多了哪里还能在这里替自己开脱?”

高建便又笑说:“不是开脱,只是替大哥不平而已。”

陈基咳嗽了声,高建低头喝酒。

阿弦则强压心头好奇,告诉自己那些都不关己事。

正在此刻,趴在陈基身旁的玄影站起来,冲着门外汪汪汪乱叫了数声。

阿弦道:“这么晚了,难道还会有客人到?”

这本是一句笑谈,不料小厮从外匆匆进来,道:“有客人来了,是崔天官,还有一个不认得的。”

阿弦听是崔晔来到,大为意外,忙站起身。

陈基跟高建也都愣怔,顷刻也相继站起。

说话间,外间来人已经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果然正是崔晔,高建当然并不陌生,他虽然知道崔晔是吏部天官,不再是昔日那个英俊先生,但是在长安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仍是忍不住喜上眉梢,一时也顾不上留心他旁边的人是谁了。

府内的那些小厮丫头们,也都认得崔晔,但却不认得旁边那人,再加上那人头上罩着风帽,脸笼在夜色里,更加无法辨认。

陈基却皱眉望着那道身影,眼中透出狐疑之色。

阿弦因见此人神神秘秘,正要问崔晔是谁,崔晔吩咐道:“叫你府里的人都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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