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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548)

陈基笑了笑,示意他免礼。

阿弦还要细看, 马车却已经走了过去, 周兴跟那人的身形便被抛在车后,越来越远了。

狄仁杰见她皱着眉头, 便问道:“如何看的这样认真?”

阿弦道:“狄大人, 你可知道周兴身边的那人是谁?”

狄仁杰道:“你说那个身形偏瘦的年青人?我也不认得,第一次见着。”

因见阿弦上心, 就道:“你若真想知道,回头我们问一声陈大人即刻就知道了。”

阿弦一点头,心里那股不适之感挥之不去, 还想再看一眼那人,在车窗边侧目之时,却依稀看见那人也像是正望向马车的方向。

隐约间只有一双微寒的眼睛从她面前一闪而过,仍旧有几分难以言说的熟悉之感, 却说不出是在哪里见过。

不多时,身后马蹄声响,是陈基告别了周兴,追了上来。

狄仁杰看向阿弦:“我帮你问问?”

阿弦正在想该如何跟陈基开口, 闻言正合心意,忙点头。

狄仁杰便打开车窗,含笑招呼:“陈大人。”

陈基勒住马儿:“狄大人, 何事?”

狄仁杰道:“方才跟你说话的那位,看着像是昔日在大理寺听差的周兴周大人?”

陈基道:“狄大人好眼力,正是他。新又从河阳调回。”

狄仁杰呵呵笑了两声:“这一次该是会在长安当差,不会回去河阳了吧?”

陈基道:“听他的话里是这个意思,不过应该不是在大理寺了。”

“哦……”狄仁杰沉吟,忽然问道:“他身旁好像还跟着个年青人,却不像是他的跟班。”

陈基笑道:“您是说那个人,那是他认的义子。”

“义子?”狄仁杰诧异。

车内的阿弦正聚精会神听着,此刻也有些愣怔。

只听陈基道:“是,看着像是个很机灵的小子,叫什么……周……”他琢磨了会儿,道:“周利贞!”

狄仁杰听见这个名字,回头看了阿弦一眼。

却见她脸色微白,缄口默然。

狄仁杰不由问道:“是不是车马颠簸,觉着不适?”

阿弦摇了摇头,却无法回答。

胸口忧愁烦闷,心头窜窜跳动,难受的很,却绝非因为车马颠簸。

而是因为这个突然跃入耳中的名字。

她有一种强烈不悦的预感,就像是看见了刽子手高举的利刃上,沾满死者头颈上的鲜血,参差不齐的血渍蔓延,像是猛兽才吞噬完人后的牙齿。

这时侯,就算是有未卜先知之能的阿弦,也无法预料“周利贞”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这个听来好似十分平常的名字,却像是每一道撇捺横竖,都蘸满了许多忠烈之士的血肉。

而其中就包括她视为亲爱、无法或缺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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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沛王府。

早在听说朝廷派户部使者之时,沛王李贤便有所预感,当确信是阿弦前来,沛王的心中有一种冥冥中早就注定之感。

这日听属官来报,说是是使官车马进城,李贤整了整衣冠便欲往外,王府长史房先恭进言道:“殿下身份尊贵,大可不必亲自出迎,何况因雍州属地发生了这些事,暗中又有谗臣说了好些不中听的话,殿下若如此谦恭,或许叫人以为己方心虚。倒不如等他们前来拜殿下”

李贤笑了笑,道:“我自然问心无愧,怕什么流言蜚语,使官前来,是帮着解决人命官司跟田产纷争的,我身为雍州牧,当要谢谢他们来帮我排解难题,恭迎又有什么不对?”

众人闻听,这才没了言语。

李贤出王府之时,正朝官的车马在雍州刺史府前停住,陈基先翻身下马,等候狄仁杰跟阿弦。

两人还未下车,李贤的车驾已经来到。

陈基忙先上前行礼,李贤笑看他一眼道:“郎官免礼,一路可好?”

陈基道:“多谢殿下关怀,平安无事。”

这会儿狄仁杰跟阿弦也相继下车,两人也忙过来见礼,李贤将狄仁杰的手臂轻轻一扶,甚是谦和说道:“少丞不必多礼。”

又看向阿弦,眼中是掩不住的温温笑意:“女官许久不见了,别后无恙?”

阿弦微微低头,恭敬地谢过,别的话更不多说。

雍州刺史贾昱请三人入内,其他队伍中的众人自有雍州的属官一一接洽。

狄仁杰先前同阿弦说起过,李贤虽是雍州牧,又是皇子,他们前来雍州自然是要拜会的,可对他们而言,首要的任务却是查案,如果先跟沛王亲近,只怕会让人先入为主地觉着他们是唯沛王马首是瞻。

所以他们并没有一进城就直奔沛王府,而是往雍州刺史府而来,谁知李贤竟亲自前来迎接,这倒是很出乎众人的意料,连刺史贾昱也大为意外。

刺史府堂中落座,照例先寒暄了几句,贾昱道:“列位大人一路劳累,我已经准备了酒食,正好殿下也在,不如就先用了饭食稍事休息,再行公务不迟。”

陈基不言语,他虽是同行,却是负责护卫之职,且他又是个机变之人,便不多嘴,只看着狄仁杰同阿弦两人如何行事。

果然,狄仁杰道:“多谢刺史大人盛情,只不过我们是奉旨行事,旨意压得甚紧,限期查案,过是办的不妥,天后怪罪下来,谁也当不起,何况我们初来乍到,并无尺寸之功,先吃一顿饭,却是有些过意不去的,少不得就省了这些,先办正事要紧。”

贾昱道:“然而雍州的众同僚跟士绅们因向来敬慕狄大人威名,又倾慕女官的能为,皆都想要借机一睹两位大人风采,这样岂不是让他们白等了一场?”

“呵呵,”狄仁杰笑道:“那就有劳使君,请众人散了吧。”

像是碰在一个软钉子上。

贾刺史眨了眨眼,不免看向阿弦,本想看她的意思,却见阿弦坐在狄仁杰身旁,手里握着先前奉上的越窑青瓷碗盖,不停地让那碗盖旋转,而她旁边,是那只貌不惊人的黑狗,正一眼不眨地望着这把戏,一人一狗似乎颇为得趣,好似这并非是在威严的刺史府,而是什么市井街头。

刺史满心失望,又觉着这两人很不识抬举,只是不便发作,于是又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沛王李贤。

谁知沛王并没在意他的不满,眼皮微垂,看似含笑不经心的模样,然而目光却是瞟向那正在把玩茶盅的阿弦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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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陈基站出来替刺史解了围:“使君若不嫌我是个无事闲人,不如让我去跟众位大人、士绅们道个不是,且让狄少丞跟女官自先去办正事,如何?”

看着对方笑容可掬满面春风的模样,贾刺史落了一地的脸面终于又飞了几片上来:“如此自然甚好了。”

沛王李贤却并没有同往的意思。

贾昱暗中打量他的神情,于是道了声“失礼”,就先跟陈基去了。

刺史府的卫尉前来领了狄仁杰跟阿弦前往公房查看涉案的卷宗,李贤也随着前往。

狄仁杰同沛王浅浅说了两句,就跟那卫尉走在了一处。

李贤终于得闲,便跟阿弦道:“上回听说你回了长安,我本是要去见的,在崔府里等了半夜,谁知道偏偏错过了。”

阿弦本不是个讷言之人,然而面对李贤,却觉着心枯口干,找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李贤见她脸色奇异,便又说道:“你不必这样避忌于我,我当然知道你将成为我的师娘,可就算如此,难道就不能跟你说话了吗?”

“当然不是。”阿弦忙道。

李贤笑了笑,脸色很是温和坦然,道:“其实我只是担心你,不知那次你离开长安后……一路如何,如今见你无碍,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如果不知道他的心意,这一句话必然会让阿弦深觉暖心。

而就算如此,听了李贤这句,仍是禁不住地有宽慰之意,想了想,便说:“怪不得陛下常常说殿下你秉性仁厚,赞不绝口呢。”

李贤道:“父皇是对你这样说的?”

阿弦一怔:“呃……”

当初父女相认后,高宗召阿弦进见,闲谈之中自然也曾提起过李贤,不免也说起李贤钟情于她的事。

高宗叹道:“如果贤儿知道你是他的姐姐,还不知会如何呢……不过这样一来,也解释了为何他竟对你情有独钟,大概是血脉天性,所以他才喜欢你,只是错把这种感情当作了喜爱,也是有的。”

阿弦道:“沛王殿下是极好的人,当初我才到长安,跟李义府的儿子起了冲突,还是他及时救了我,后来在府衙里被责打,也是他出手援助,我心里对他又是感激又是喜爱,只是……”

高宗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碍事,贤儿虽然不知道实情,但他秉性仁厚,就算求而不得,也不会怎么样……当然,假如告诉他真相是最好的,我猜测……贤儿应该是会很高兴有一位长姐的。”

阿弦被高宗的这两句话说的心动,当然也不乏欣慰。

但是这会儿面对李贤,那真相仍变成了巨石,压着她的舌头,叫她艰于言语。

说话间,已经到了地方。

两人暂且停口,进了房中,书吏已经在恭候,指引两人去看那些等待查阅的档册。

两人来之前,就已经翻阅过了涉案的卷宗,但雍州这边的档册更加多且细密,此刻分头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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