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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551)

把胡家管事跟梁夫人审讯完毕,已是鸡叫时分。

虽然又得了一宗隐情,然而阿弦心中却并未轻快分毫,毕竟……凶手仍是胡浩然。

因倦累之极,阿弦回房休息,走在廊下,怏怏地想:这一次,沛王李贤的许诺只怕要落空了。

当扑在床上那一刻,双眼一闭,极快便睡了过去。

窗棂纸上的蓝黑色转作淡蓝,然后便是大明……太阳初升,其道大光。

沛王李贤来到的时候,房门紧闭,他知道阿弦同狄仁杰审案审了一夜,不想打扰她。

正要离去,室内却响起一声惨呼,凄厉骇然不似人声。

李贤不假思索,回身将门一脚踹开!

第311章 看内容提要

沛王李贤冲入房中, 尚未见人便先叫道:“阿弦!”

转身往右边内室,终于看见阿弦斜倚床榻坐在地上, 脸如雪色,神色恍惚,双手却紧紧地抱着玄影。

李贤掠到跟前儿, 俯身半跪将她半扶半抱而起, 一边问道:“怎么了?”

阿弦转头看他:“殿下……”当逐渐看清李贤的容貌, 神智才渐渐恢复。

借着李贤一扶之力,阿弦松开玄影试图站起, 却又跌坐在榻上,心头那股冰冷寒气却挥之不散, 整个人就像是才从冰窟中出来一样。

李贤也察觉她的手冰凉:“方才我听见……是你么?”又是担心,却又不敢确信。

阿弦情不自禁握紧了他的手臂, 仿佛怕他无端消失一样, 突然她问:“狄大人呢?”

李贤道:“方才我来, 听说狄大人已去歇息了。”

阿弦张了张口:“我渴了。”

李贤忙回头,扬声让人送热茶, 又知道阿弦才醒只怕肚饿, 便叫准备粥饭。

有李贤相陪,阿弦很快定下神来,然而想到方才之梦,却仍心有余悸:“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说昨夜你们忙了一晚上, 不知如何了, 所以过来探望。”

李贤说着, 又问:“你冷么?可有厚衣裳?”

左右看看,随手抓起榻上的被子给阿弦裹在身上,又摸摸她的额头:“怎么手脸都这样冷?”

因将开春,这驿馆里便未曾备下暖炉,李贤转了一圈,心里懊恼:“这些糊涂东西,这样大意。”当即又叫驿馆的官吏来,命即刻备下炉火,再拿几件大毛衣裳。

阿弦见他面带恼色,为自己忙个不停,便道:“殿下,不关他们的事。”

李贤吩咐罢了,才又回来:“我好歹也是这雍州的长官,你来了,当招待的万无一失,昨夜劳碌整宿,这些人却如此糊涂,若是害你病了,却不知该怎么是好了。”

阿弦笑了笑,望着他诚恳的脸色,这瞬间又想起高宗的那些话,她心窝里也有一句话,想要跟李贤说,但是偏偏……

那不过是几个字,却如此沉重。

不知不觉,双眼已经红了,眼里也泛起浅浅泪光。

李贤正看着她,见状一怔:“阿弦……你……”

阿弦吸吸鼻子,低头假作不经意地揉揉眼睛:“没什么,殿下你……”她本想说“对我太好”,然而话未出口,为免嫌疑,只道:“多谢殿下盛情。”

李贤一笑,目光在她微红的鼻头掠过,望着她握着被襟的手:“你既是来办公差的女官,又将是崔师傅的新妇,不管如何,我都要尽心竭力才是。”

阿弦心道:“但你有怎么会知道,我……还是你的长姐啊。”

她的手指动了动,想要握一握李贤的手,却终究只紧了紧棉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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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房间里多了烘热的暖炉,又有热茶、汤饭等送了上来,阿弦吃了汤水,慢慢觉着身体终于暖了回来。

得知李贤才到,还不知昨夜审讯结果,阿弦便同他简略说了胡浩然案的种种隐情。

李贤听说梁越的妻子跟胡浩然的管家有奸情,密谋了胡家的田产,还想杀死梁越,吃惊不小。

——李贤昨日因当着胡家人的面儿允诺,当日便跟刺史贾昱说明,让把胡浩然暂时放出监牢,让他暂留医馆里休养。

此事狄仁杰听后,反应跟阿弦差不多,狄仁杰却也叹说:“殿下的确仁善,但杀人者死,殿下如此,只怕会担干系的。”

阿弦道:“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可是……殿下意志坚决。”

当时两人还未开始审案,不知道胡家的内情,可就算查明这点儿,自也仍于事无补。

阿弦道:“殿下你该明白,就算他们给梁越下药,动手杀人的仍是胡浩然。”

李贤一笑:“我知道。你不必替我担心。”

阿弦欲言又止,只说道:“对了,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本是要先告诉狄大人的,然而他……想必才歇下。”

“是什么事?可跟案情有关?”

阿弦皱皱眉,神情略见苦恼:“殿下,我们都想不通胡浩然一介老迈之人,怎会杀死梁越那种孔武有力的青壮,但得知梁越中了迷药,倒可以解释。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疑问,就是胡浩然既然是个饱读诗书的儒者,又怎么会一反常态提刀杀人,而且……手段残忍如此。”

梁越的死状阿弦是看见的,简直像是被野兽将肚腹刨过一遍似的,假如说胡浩然气不过因而行凶,但手段如此,却已经超出了行凶报复的界限,几乎有些……残虐的太过。

李贤道:“你好像知道其中原因?”

阿弦道:“我虽然知道,但是这个原因……我自己都有些不大敢相信。”

“哦?那你不如告诉我,我帮你判断如何?”

阿弦笑笑,略一思忖,便把方才自己梦中所见告诉了李贤。

原来阿弦又见到了胡梁两家的冲突经过,只是这次,她看见了另一个本该不存在的“鬼”。

一个在胡浩然身旁絮絮而诱,叫他去杀人的厉鬼。

李贤悚然:“你说……胡浩然之所以提刀残杀梁越,是因为那个厉鬼作祟?”

阿弦道:“是。”

先前她正是看见了这只唆使胡浩然杀梁越、然后蹲在旁边残食梁越血肉的厉鬼,才被吓得惊呼出声,陡然跌落床榻。

那厉鬼五指如钩,利齿带血,正在尸首旁大快朵颐,突然有所觉似的扭过头来,就像是看见了阿弦,然后它丢下手中的残肢断骸,向着阿弦狞笑着扑了过来。

直到如今阿弦仍不知最后那一幕是真是幻,甚至也不知道如果李贤未曾进来,她会不会在梦中跟那厉鬼撞上。

李贤早就知道阿弦的非人之能,从上次在贺兰敏之府中的经历就已深知,所以此刻听了阿弦所说,虽也冰心彻骨地有些惊惧之意,却也不想在她面前过分流露胆怯之色。

李贤便道:“这厉鬼从何而来,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阿弦摇头:“稍后我会将此事告诉狄大人,不过……这般离奇,只盼狄大人不会笑我无稽之谈。”

“他当然不会,”李贤冲口说道,大概是觉着自己太急躁了些,他又缓声道:“狄大人聪明的很,他一定会相信。”

阿弦笑笑:“但虽然如此,对付厉鬼非我之能,而且我们好像也没有办法处置鬼怪杀人,除非……”

“除非什么?”

阿弦本想说除非崔晔在此,转念间,便道:“除非是窥基法师,或者明先生,倭国的阴阳师似乎也有这般之能……”

李贤点点头。

两人正说到这里,便听见外头脚步声急促,一个侍卫出现在门口道:“殿下!有急事!”

李贤起身往外:“怎么了?”

侍卫道:“刺史派人来报,说是底下又出了人命案子了!”

李贤吃惊:“什么?是何命案?”

侍卫道:“也是涉及田产纠纷的,同样是那苦主杀死了霸占田产之人。”

李贤愕然,回头看了一眼,正好阿弦也走了出来,听个正着。

“凶手拿下了吗?”李贤定神,忙又问道。

侍卫道:“不必拿,刺史大人的属官报说,那凶手自己投案出首了,如今正被羁押在刺史府牢房里。”

李贤跟阿弦对视一眼,都难掩诧异,阿弦便道:“殿下,咱们去看看。”

李贤道:“你才睡了多久,不再多歇息会儿了?”

阿弦道:“我已经无碍,事不宜迟。”

两人出门,阿弦又叫人去看狄仁杰如何,若是才睡下就不必打扰。

刺史贾昱派人报信,又亲自出来接了李贤跟阿弦。

牢房之中,狱卒把那新投案的犯人拉了出来,那人身上的血衣仍然未换,双眼失神,被拉上来后踉跄跪地。

贾昱看一眼李贤两人,道:“你这贼徒,为何行凶杀人?”

那犯人起先不语,贾昱威胁命人用刑,犯人才供认道:“我家田地被占,官府只是不理,夺人衣食犹如杀人父母,我杀他报仇又怎么样?且先前的胡家老爷子也杀了梁越,不也是无事释放了?凭什么就要抓我?”

三人皆惊,贾昱喝道:“大胆!胡说八道!”

犯人却向着李贤磕头道:“殿下替我们做主,殿下既然开恩饶恕了胡老爷子,为什么不能饶恕小人?”

李贤惊愕之余,神色复杂,不发一语。

阿弦看了他一眼,道:“谁说殿下饶恕了胡浩然,只不过念他年纪大了,一身病症,怕他死在狱中不好审案,才格外开恩让他在医馆调治。是谁告诉你就要无事释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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