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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556)

陈基望着她的双手,却见她的手紧紧地捂在胸腹之间,陈基忙将她的手挪开,只觉着这双手奇冷如冰,他着急看向阿弦身上,见衣衫完好,并无什么伤损。

就算如此,陈基仍道:“这里怎么了?是不舒服?”

他的手有些糙,却带着暖意,是一种令阿弦久违的充满了回忆的熟悉暖意。

自从平康坊那一夜后,再也不曾体会过的。

但也正是如此,阿弦的神志很快被唤回,她忙抽回双手:“没有。”声音却仍是带着颤意。

陈基担忧地看着她:“真的没事?”又不再问,只道:“现在子时都过了,你多半是劳累过甚,起来,我送你回去歇息。”

若是平日,阿弦定要拒绝,但是此刻,竟然钳口僵舌,无法言语,只任由陈基将她扶起来,往外而行。

但是一动之间,阿弦仍是觉着胸腹之间隐隐做疼,方才那个似梦又似真的场景顿时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陈基送她回到房中,仍是不放心离去,见阿弦并无催他离开之意,陈基便到了外间,举手去拨弄炉子里的火。

阿弦呆坐了会儿,到底不放心,便跑到屏风后面,把衣裳解开,低头细看身上……幸而并没有什么伤,肌肤完好。

手抚过原本会出现伤口的那处,阿弦长长地吁了口气:“怎么会做那样的噩梦,沛王怎么会害我?这不可能……一定是白天看尸首看的,才会胡思乱想。”

忽然陈基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你要是觉着哪里不适,最好叫个大夫来看看,不要大意。”

阿弦深深呼吸,才道:“我很好。”把衣裳拢好了,踱步出来道:“陈大人回去歇息罢。”

陈基把火钳放下,起身看着她。

阿弦虽然心无旁骛,但这会儿乍然跟他于一室内单独相处,被他如此看来,竟莫名有些慌张。

及时垂眸,阿弦举手行礼:“请。不送了。”

陈基一笑,这笑有说不出的意味,仿佛是看破了她故意隔阂的伪装,又像是不跟她计较。

陈基道:“好的,女官大人,您也早些歇息。”话虽如此,声音里却是流露着自在的笑意。

阿弦正有些愠恼,偏偏玄影走到陈基跟前儿,昂首望着他,陈基俯身,在它头上摸了摸:“明日再带你耍。现在好好看着你的主人。”

玄影“汪”地答应了声。陈基又笑看阿弦一眼,这才出门而去。

陈基去后,阿弦又细细看了看肚子,虽然确认无碍,总是提心吊胆,独自卧倒床榻上,竟有些怀念在长安怀贞坊里,同崔晔“同床共枕”的那一夜。

把玄影抱上来,搂在怀中,权当是那夜一样抱着崔晔,阿弦不禁想:这会儿他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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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吏部。

明崇俨进了房中,对面崔晔起身:“先生怎么竟亲自降临?”

明崇俨叹道:“我也是不愿意自己劳动,倒要让你像是上次一样去曲江请我,可是……”因为崔晔体质特殊,他一出现,原本被明崇俨所御使的那些鬼差们无不鬼哭狼嚎,纷纷躲避,生怕逃得慢一步而灰飞烟灭。

明崇俨噤声不提,只说:“我之所以夤夜前来,不过是想跟你说一声……雍州的事,小弦子自己之力只怕难以处置。”

崔晔心一紧:“不是还有狄大人么?”

明崇俨道:“狄大人办案好手,对鬼又有什么能耐?”

崔晔道:“此事涉及鬼怪?”

明崇俨道:“我的鬼使告诉我,有一个极厉害的惑心之鬼在雍州地界出没,虽然不确认此鬼是否跟雍州发生的命案以及纷争有关,但,好歹提醒你一声,也尽我的友朋之谊。”

崔晔蹙眉:“不知何为惑心之鬼?”

明崇俨道:“这种鬼擅能在人耳畔发诱惑之语,利用人心人性之弱点,不知不觉迷惑人的心智,会按照它的心意做事,犹如为虎作伥般,而做这些事的人,还会以为是自己的心愿,并不会怀疑到有惑心之鬼在唆使。”

崔晔道:“世间怎会有如此邪物?”

明崇俨道:“此鬼最喜血腥,怨恚,贪宠爱欲,日积月累便修成如此。”

“那又该如何破解?”

明崇俨挑眉:“这却难倒我了,说实话,别说先前并未当面对过此鬼,就算如今让我面对,我也拿不准是否会制住……亦或者被对方反制呢?毕竟我也是人,自也有七情六欲,不能免俗。”

明崇俨说罢,似笑非笑看了崔晔一眼,转身欲去。

崔晔道:“先生留步。”

明崇俨回身,对上崔晔眼神,忽地说:“你若是想让我相助,还是免开尊口,我不愿意去雍州。”

“这是为何?”

明崇俨哼了声,道:“我不喜沛王殿下的做派。”

崔晔略觉疑惑:“殿下性情柔嘉,并无败德坏行之举。”

“是吗?天官不愧为人师,倒是会替他开脱,但不知……”明崇俨转头,“豢蓄家奴,算不算败德坏行呢?”

崔晔无言以对。

本来,权贵之家豢养男宠,偶尔私底下为之,不算太过伤风败俗。

然而沛王毕竟身份不同,他乃是天家之子,身份尊贵,这种事情一旦传扬出去……实在大伤皇室体面,对皇族的声望也大有影响。

明崇俨瞥崔晔一眼,袖手自去。

明崇俨离开吏部,欲返回曲池坊,才上车,车内便有人问道:“如何,天官他怎么反应?”

这问话之人,双目有神,面上带着狡黠的笑意,竟正是桓彦范。

明崇俨坐定:“想知道,怎么不跟我一起进去?”

桓彦范道:“你知道我的身份多有不便。天官会不会去雍州?”

明崇俨微微一笑:“你盼着他去?”

桓彦范道:“他若是去,至少能帮得上小弦子。”

明崇俨仰头叹了声:“我看你是要失望了。”

“嗯?”桓彦范诧异,“难道他不担心小弦子?”

“担心是一回事,要如何决断是另一回事,”明崇俨道,“这次他绝不会轻举妄动。”

桓彦范皱眉,面露失望之色,但他心里却也知道:雍州非别的地方,涉及的又是沛王,崔晔本身是沛王的老师,阿弦跟他又是婚约关系,雍州有个风吹草动,他就不顾一切而去,种种是非流言只怕在瞬间会淹没半个城池。

但他只是想试一试而已。

明崇俨道:“威逼利诱地硬是要我来警示崔晔,听说他不去又如此失望,你就这么担心十八子?”

桓彦范强打精神:“你若是不担心,我就算百般威逼利诱,也未必请的动明先生大驾啊。”

明崇俨哈哈笑了起来,忽地说道:“你有没有觉着我们两个极可笑。”

“如何可笑?”

“我们都在位小弦子着急,偏偏最该着急的那个却不急。”

桓彦范一怔,继而也苦笑起来:“有点儿。小弦子先前也如此骂过我。”他说了这句,又问道:“你可把那鬼怪之详细向天官说明了?”

明崇俨道:“我简直要写一本册子给他了。”

桓彦范道:“这就好,就算天官未必亲往,应该也不至于袖手旁观,总会想法子相助的吧。”

说到此,桓彦范又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那个周都事之子也是来自豳州?我打听了多人,明明都不知情。”

明崇俨道:“人不知的事,‘非人’自然另当别论。”

桓彦范最怕那些“东西”,咳嗽了声道:“我先前跟少卿说起,他似不以为意。”

明崇俨淡淡一笑道:“不必着急,他很快就知道自己该‘格外留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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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间,阿弦睡得极不安稳。

次日一早起来,两只眼睛微微肿着,精神萎靡。狄仁杰到底是壮年男子,略好一些,但眼睛下面却也略见发黑。

两个人一碰面,阿弦把昨夜分出的卷宗给他看,道:“这几件案子的是非曲直,都已经分清了。”说着,便一份份地拿着跟狄仁杰说明:某家暗中谋夺强占,某家里内讧、系同姓侵占,某家冒名顶替,还有一家涉及伦常惨剧……等等,花样百出但件件分明。

之前阿弦毫无头绪,昨夜因从胡浩然跟王叁的案子重新看起,忽有所得,望着每一件案子的卷宗,其中的涉案之人,利益纠纷,来龙去脉等一一见于眼底,这才势若破竹。

狄仁杰瞠目结舌,却也不曾立即质疑阿弦,只是同她又梳理了一次,便挨个把当事之人叫上来问话。

狄仁杰的审讯之能,加上阿弦提供的种种隐秘,两人的配合如鱼得水,那些当事之人,自以为沉冤无法昭见天日的,感激流涕,那些做下恶事还当天衣无缝的,面如土色,竟是毫无任何错漏之处。

大半天的时间,便将县府都无法理清的积案都批驳干净。

中间两人只各自吃了几杯茶润喉,等事情完毕,才匆忙又吃了些饭菜。

狄仁杰道:“难得有你如虎添翼,现在剩下的只是那人命案,以及如何判这些非法侵占之罪了。”

阿弦道:“我并不擅长这些,劳狄大人多替我留神。”

狄仁杰见她似要出门,心中一动:“你可是要去沛王府?”

阿弦并不否认:“是,我有些担心沛王。”

狄仁杰道:“既然如此,你且快去,只是也要注意小心。让陈大人相陪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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