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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572)

这差官自然也担心于自己身上有碍,话问的小心翼翼。

袁恕己道:“你不必多问,只带我去见他们就是了。”

陈基也笑道:“不必担心,我们也是例行公事,毕竟都是为了使者的安危着想。你快领路吧。”

差官无奈,只得引着入内,遥遥地就见前方廊下站着许多倭国服色打扮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还未走到跟前,倭国的遣唐使们纷纷避退,袖手垂头,与此同时,从门内也走出了数道人影,正中的一个自是遣唐使的正使河内鲸,旁边是他的副使大岛渚跟主神小野一郎。

遣唐使里的头目都在眼前了。

河内鲸拱手,深深躬身向着袁恕己行了个礼:“不知少卿大人跟郎官大人驾到,失礼了。”

袁恕己道:“正使大人不必客气,请入内说话。”

河内鲸侧身让路,请袁恕己先行。

袁恕己并不谦让,昂首负手迈步入内。

陈基在他身后,抬手示意河内鲸同行,这倭国的正使才露出了谦和的笑意:“郎官请。”两人一并入内,那副使跟主神两个却跟在身后了。

众人在堂下落座,河内鲸道:“方才听接待使说起来,是有什么凶狠的巨贼潜入了驿馆,所以两位大人才前来缉拿的?不知道我们能相助做些什么?”

袁恕己看向陈基,他自己不想说这些虚言假套。

陈基却一本正经道:“您说的没错,这名贼徒是新进流窜进长安的,之前在外地已犯下几件血案,而且他最擅长乔装易容,混迹在人群之中,叫人难以追踪他的下落。如今正要大使相助,免得这贼再祸害无穷。”

“原来如此,如果有什么吩咐请尽管说。”河内鲸面色郑重。

他的身侧,副使大岛渚跟小野一郎对视一眼,双双低头表示附和。

袁恕己听陈基说的头头是道,却不理他,反而站起身来,在室内来回走动,不时打量在场几名倭人的神色举止。

听到这里,袁恕己回头问:“对了,你们这里不是有一个极能耐的阴阳师么?今日难道不在驿馆?”

主神小野一郎道:“您说的应该是阿倍广目,广目君昨夜离开驿馆,还并未回来。他平日喜欢在平康坊那片的酒肆走动,这一次只怕也是喝醉了歇在酒家了。”

河内鲸回头喝道:“广目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放浪形骸,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快些找他回来。”

陈基听他说话颇为文绉绉地,不由对这其貌不扬的大使有些刮目相看,道:“不必了,我已派了人去寻。”

河内鲸垂头道:“有劳郎官。”

陈基道:“近来大使手下的众人可都有谁出入过长安城?”

河内鲸道:“因距离启程之日越来越近,出入长安的不在少数,连我都出去过两次。”

陈基道:“哦?不知都是去哪里?”

河内鲸道:“无非是去遣唐使在城外的居所营地。不知道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陈基道:“怕你们行事招摇,给贼人盯上却不知道。”

河内鲸笑道:“这个不必,我们行事从来谨慎,又不是富豪,也没有稀世的宝贝,怎么会盯着我们呢。”

陈基道:“大使或许如此,但只怕并不是人人都像是你一样的想法。”

河内鲸微微一震,面带狐疑。

陈基道:“据我所知,大使手下的那位阴阳师阿倍广目,就也出过长安,而且还一连数日不曾回长安城,不知道他又是去了哪里?”

河内鲸试探说道:“自然也是在本使团的居所里了?”

陈基摇头。

河内鲸打量两人神色,像是想到什么,缄口不语。

陈基正要再问,河内鲸身后的大岛渚道:“不知道郎官大人这是何意?是说广目君违法留宿,还是说他有别的嫌疑?”

袁恕己靠在窗户边上,听到这里便道:“你为什么不觉着他是被贼人盯上有了意外,反说他有嫌疑?”

大岛渚语塞,却又很快面露愤慨之色道:“这还用我说么?你们派这许多士兵将驿馆围住,又像是审犯人一样地对待我们,我们是使者,不是囚犯!”

他的官话要比河内鲸差很多,听起来语调生硬,像是把每一个字都拗断了从嘴里扔出来的,说不出的怪异。

河内鲸忙喝止:“大岛君!”

大岛渚却似不顾一切,大概是嫌官话说的不流利,便用倭国话叫嚷连声。

河内鲸闻听,脸色不佳,回了几句。

袁恕己问旁边的那接待使:“他们说什么?”

接待使低低道:“副使说他们是使者,堂堂天朝不该用这样不光彩的手法侮辱他们,正使大人斥责他胡说让他住嘴。”

袁恕己不以为然:“看他那斗鸡的模样,还以为他要打架呢。”

大岛渚虽被正使弹压,却兀自恨恨地瞪着袁恕己。

河内鲸回过头来,向着袁恕己跟陈基致歉,又陪笑道:“我竟然不知道有这件事,不过没什么妨碍,等广目君回来后一问就知道了。”

他又说道:“阴阳师虽然生性有些风流,不过人品还是信得过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查清楚就是。”

如此过了两刻钟,外间大理寺的人来到,袁恕己走到门口,那人低低说了几句。

河内鲸忍不住道:“可是找到广目君了?”

袁恕己道:“找是找到了,只不过他大概是不能回来了。”

“这是为什么?”河内鲸叫道。

“说出来只怕这位副使先生又要说我侮辱他了,”袁恕己淡淡一笑道:“阿倍广目人在大理寺,配合调查。”

这一句,连陈基也觉着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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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内鲸的坚持下,袁恕己带了他出了驿馆,前往大理寺探望阿倍广目。

陈基仍吩咐禁军严密看守,不得松懈,这才打马重又追上。

与此同时,大理寺中。

周国公武承嗣看着面前眉目秀美气质高雅的青年,跟旁边一人道:“明大夫,这会不会是搞错了,我怎么觉着他并不像是个作奸犯科的人。”

明崇俨一反常态地满面肃然,他板着脸,冷冷地说道:“这就是生了一副好皮相的好处,但是殿下你可知道,这世间有许多伪君子,仗着演技高明,会把人玩弄在股掌之间,他看着你上当,心里指不定是多得意呢,所以千万不要被人的表象迷惑。”

武承嗣看看他,又看看面前那一言不发的青年,试探问:“大夫这说的都是谁?”

“没有谁,有感而发罢了。”明崇俨哼了声,回过身去。

武承嗣却若有所思地走到了青年身旁,咳嗽了声,故作严厉道:“你如今已经无处可逃,不如快点说实话,雍州的案子,是不是你暗中阴谋所为?”

这青年,自然正是阴阳师阿倍广目,他毫无惧色,听了武承嗣的话,反而微微一笑道:“我既然在这里了,一切不是真相大白了么?雍州的所有……都是我做的。”

武承嗣浑然想不到他竟直接承认,一时语塞。

明崇俨背对这里,想回头,却又忍住。

只听武承嗣急忙问道:“你说什么?是你做的?那你为什么这样做?”

“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么?就是为了大唐的龙脉。”阿倍广目回答。

武承嗣像是被人狠狠戳了一针,语无伦次:“你、你……好大的胆子!可恨的倭贼!竟然用心如此歹毒!你……是想毁了我大唐的气运呀!”

阿倍广目垂眸不语。武承嗣狠狠地看了他一眼,走到明崇俨身旁:“明大夫,已经问清楚了,我们是不是该尽快跟天后禀报?”

明崇俨皱眉,武承嗣正要再说,门外有人道:“不等我们审,周国公已经定案了么?”

武承嗣跟明崇俨回头,才发现袁恕己跟陈基,以及那倭国正使河内鲸先后走了进来。

河内鲸一眼看见阿倍广目,才要上前,又止步朝着明崇俨跟武承嗣行礼。

武承嗣不理他,只对袁恕己道:“我方才问的,他都招认了。”

此刻河内鲸走到阿倍广目身旁:“广目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倍广目起身,双膝跪地行礼道:“我鬼迷心窍,做了一件万劫不复的蠢事,只怕要连累整个使团了。”

河内鲸道:“你做了什么?”

武承嗣在旁义愤填膺道:“这个妖人,居然觊觎我大唐的龙脉,意图用龌龊的手段毁我大唐气数。”

说到这里,他忽然灵机一动道:“难保你们整个使团没有参与此事!”

直到听了武承嗣这句,袁恕己才觉着他到底还有几分脑子的。

河内鲸吃惊不小,瞪大两只惊恐的眼睛,本能地否认说道:“不不不,绝没有此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袁恕己便道:“正使大人,不管如何,此事还要再严查。在此之前,就有劳正使大人保守秘密,不要泄露给其他人知道,免的真有同党的话会打草惊蛇。”

陈基见河内鲸吃惊不小,便安抚道:“正使且不必过于惊慌,若查明此事只是阴阳师一人所为,大唐律法严谨赏罚分明,自然不会连累无辜。”

河内鲸张着嘴,看看他们,又回头看看阿倍广目,目光复杂。

但他到底是一国之使,很快镇定下来。

河内鲸向着在场的大唐众官行礼,肃然说道:“我相信各位大人的能力,一定可以将此事查明,我也会耐心地等在驿馆之中,直到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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