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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惊艳曲(17)

但是让她意外的是,第一个来到情天拜访的,却是明玦帝君。

听女吏报说帝君驾到的时候,阿镜还以为是听错了,或者是帝君走错了门儿。

她正静坐发呆,就见明玦帝君徐步走了进来。

明玦帝君天生贵气,龙睛凤眸,仪表非凡,身上似是自带金光,所到之处,引得情天中众仙官纷纷侧目,发出惊叹艳羡之声。

果然不愧是帝子皇孙,天生的太乙金仙,有一种天宽地闲,唯我自在的潇洒气质,跟阿镜这种还要领受神职的散仙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阿镜起身行礼:“见过帝君,不知帝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心里却想:“他来干什么?”

明玦点点头,看一眼她方才趴过的琴:“宫主不必多礼,你在弹琴?”

“不……只是闲着无事,练习而已。”阿镜的琴技只能用微末来形容,绝不敢妄称会弹。

明玦笑笑,俯身轻轻一拂,同样的琴弦在不同人手底下操弄,发出的声响也有天壤之别。

阿镜动容,信了这位帝君的确能做出《九重逍遥曲》这样的绝色曲调。

突然,明玦袖口动了动,滑出了一个扁圆而碧绿的脑袋,那小蛇吐着红色的信子,眼迷信软口角流涎地说:“帝君,你要弹琴啦?啊……真好听呐,快快,再弹一曲。”

阿镜扫一眼那猥琐的东西,转开头假装没看见。

明玦也不理那小蛇,只抬头对阿镜道:“我今日前来,是替天孙捎一句口信。”

天孙便是织女。

阿镜诧异:“天孙有何话说?”

明玦道:“天孙托我转告,说……多谢宫主成全,她绝无后悔。”

阿镜怔住了。

她经手的这三桩情/事:

第一件,以白娘子永镇雷峰塔,男主人公许某出家结尾。

第二件,以王母金钗划出银河,割断了牛郎跟织女,让一对有情人只能隔河相望结尾。

第三件更惨……成就了一曲《霓裳羽衣曲》外,还成就了一首《长恨歌》。

除此之外,还引发了人间界的一场大浩劫动荡。

这段日子里她一直都在反思。

突然间织女说她不悔。

阿镜无言,对上明玦帝君的双眼:“帝君……可怪我多事胡为?”

明玦笑笑:“你大概不知道我妹子的事,你若知道,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了。”

“啊……是帝天女跟清尊重烨?”

“这么说你知道。”

“我隐约听了一二而已……”阿镜有些不好意思。

她掌理情天的时候,这件曾惊天动地的爱恋故事早就过去几万年,成了一个口耳相传的传奇。

而阿镜之所以留意到这个古老的故事,是因为这故事里有个人叫秋水君。

但她素日跟兰璃在一起虽脸皮十足的厚,但一看到秋水君,却变成了稚嫩少女,绝不肯当面问他什么。

如今跟这故事的当事人之一面对面,阿镜的心怦怦而跳。

明玦帝君道:“好了,话已带到,我且去了。”

“帝君!”

明玦止步:“宫主还有事?”

阿镜讷言。

明玦袖子里那小蛇突然探出脑袋:“你是不是想问秋水君的事呀?我告诉你,那个家伙当初还是离元真君的时候,可是帝天女的命定夫婿哟,后来帝天女开眼喜欢上了清尊重烨,他就被甩了……嘻嘻嘻……怪不得整天一副苦情冷清的鳏夫脸,难为你居然喜欢他……”

阿镜的脸呼呼地发热。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事居然连这猥琐的蛇都知道了。

同时她想把这蛇从明玦袖子里扯出来,抡圆,抻长,再扔给身后的仙鹤们当零食。

小蛇仿佛嗅到了危机,它昂头,做楚楚可怜状跟明玦道:“帝君咱们走吧,恋爱里的女人都是没脑子的,她的眼神好像要吃了我。”

阿镜红着脸冷哼道:“你多虑了,我死也不会吃你的。”

小蛇对她吐舌:“那是你不识货。”

阿镜翻了个白眼。

明玦莞尔一笑,将走的时候,回头跟阿镜道:“它方才说的有一点不对。”

“哪里不对?”阿镜忙问。

“秋水君一心向道,当初是离元真君的时候,就甚是寡情了,后来下凡历劫,也从未动过凡心,就算对我妹子……也从来都死抱他的‘道’不肯放弃,所以……”

他突然向着阿镜抛出了一个跟他身份很不相称的眼风:“你若真的对他有意,可就糟了。”

明玦说罢,转身往外。

阿镜听他念道:“鹊桥崔嵬河宛转,织女牵牛夜相见。”

同时,是那只猥琐蛇,不停嚷嚷:“走开走开,不许冲着帝君流口水,讨厌的家伙们!”

***

神思恍惚。

阿镜醒悟过来之后,却见北冥君把她放在一块儿石头旁边,自己提剑走到那蜘蛛跟前。

他看一眼坠落在旁边的小鼎,似要举手去拿。

“别动!”

熟悉的声音响起,一道影子闪过,落在北冥君身前。

是灵崆。

北冥君果然停手,灵崆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把天机鼎拨了拨,那鼎忽而变的极小,犹如一颗芥子。

灵崆提起来,塞到自己头顶的纯阳巾中。

北冥君不语,提剑望着地上的蜘蛛:“此物该如何处置。”先前因阿镜指点,北冥君的剑气刺中这魔物的罩门,蜘蛛虽还未死尽,却已无法作恶。

灵崆道:“这妖物沾染了天机鼎的魔气,只能斩草除根啦。”

北冥君点点头,潋滟微动,金光闪烁。

一剑斩落,巨型的蜘蛛在金光之中陡然火起,噼噼剥剥,一股焦臭弥漫开来。

而在熊熊火光里,一线幽魂冉冉而起,却正是阿镜先前看见的那个被蛛丝裹在其中拼命挣扎的书生秦瞭。

但却只是秦瞭残存的一枚魂魄而已。

秦瞭浮在空中,茫然四顾,最后看向北冥君:“没想到竟惊动了国师大驾,是我之罪。”

北冥君收了潋滟,淡淡道:“秦大人原本可以为一方贤官,怎么竟入了魔道。”

秦瞭苦笑:“当初因为天不降雨,下官治下甚至出现易子而食的惨状,下官日夜祈祷苍天,都无济于事,无意中得了这天机鼎,那声音诱我说,只要将肉身跟魂魄献祭于他,就可以救我治下百姓。”

秦瞭的初衷本是好的,然而一入魔道,身不由己,渐渐地他三魂六魄都给消化吞噬,只剩下一枚残存的魄还在苦苦挣扎,今日终得解脱。

“我本不欲入魔道,但天道救不了世人,又奈何?如今得了这种下场,正是求仁得仁。”秦瞭说罢,向着北冥君行了一礼,又向着不远处的阿镜躬了躬身:“多谢姑娘赐我解脱。”

伴随着蜘蛛妖身在真火之中化为灰烬,秦瞭的魄也随着消失在空中。

阿镜茫然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却说不上来。

正在这时,灵崆奔到她跟前儿,爪子在她脸上挠了挠:“丫头,吾来晚了,你可还好?”

阿镜瞅了一眼北冥君那张碍眼的脸,决定实话实说:“不算太好。”

北冥君微微一笑,向她走过来。

阿镜正想让他别过来,身后响起一个惊喜交加的声音,唤道:“哥哥?!”

奇怪……像是张春。

但是,哥哥?

不知为什么,阿镜心里那不妙之感更浓了

第16章 还应说着远行人

身后响起张春的尖叫,同时是脚步声急促靠近。

阿镜回头,见果然是张春,她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飞快地向着这边奔来。

“不是,不是,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张春的同时,阿镜在心里默默地念叨,“千万不是!”

可就像是上天故意捉弄一样,张春飞奔过她身旁,直冲到北冥君跟前,张开双臂将那人抱了个正着。

“哥!”她跳跃着,像是一只毛茸茸的狮子狗贴在北冥君身上,欢快地叫:“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阿镜不知自己脸上是何表情,但一定好看不到哪里去。

呆若木鸡之余,她看着面前这一幅感天动地的兄妹相认,回头瞅着满地狼藉暗自琢磨:如果趁着这时候偷偷溜出去,不知可行性有多大。

阿镜很快发现,可行性为零。

因为灵崆正蹲在自己身旁,它看一眼张春,又看看阿镜:“那丫头怎么叫国师哥哥?是失心疯了?”

阿镜点头:“多半是吧。”

“多半?”灵崆道:“你是张家的童养媳,难道没见过张秋?”

不错,张春的哥哥就叫做张秋,起名字的用意一目了然:张春在春天出生,而张秋在秋天出生。

但很遗憾,阿镜的确没有亲眼见过张大公子。

在她印象里,张大公子就是那夜她抱着拜天地的那只公鸡的样子,赤红的鸡冠,斑斓的鸡毛……还有两只凶悍的斗鸡眼跟令人望而生畏的尖嘴,那可的确好看不到哪里去。

而在她抱着公鸡的那时候,张公子已经愤然离家了。

***

那边儿北冥君将张春推开:“你……”此人大有处变不惊之态,所以疑惑的并不明显。

张春仰头望着面前丰神俊朗的美男子:“哥,你还是那么好看,就是比先前长高了许多,我差点都不敢认了!”

“啊……”北冥君凝视着她:“其实,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