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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惊艳曲(24)

原来是灵崆,从北冥君身后跳出来,举爪嚷嚷。

北冥君道:“话虽如此,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镜儿受到丁点伤害。”

原来北冥君忖度,这鬼骨扇威煞极为邪横,一旦张开,便会择生魂吞噬撕裂,这会儿阿镜就在沈遥夜手中,鬼魅齐出的时候,虽然会避开令主,只怕会波及近在身畔的阿镜。

阿镜的心猛然一颤。

沈遥夜的情绪更为不稳,浑身微微颤抖。

虽然阿镜已经在尽力隐忍,但手腕几乎要给他拗断了似的,疼得钻心。

原本还拿在手里的玉箫也握不住了,顺着掌心滑落,轻轻跌在地上。

沈遥夜却并未在意。

北冥君扫了一眼,继而对灵崆道:“给我。”

灵崆抱着头:“不能给。”

北冥君却是一副不容分说地口吻:“快些。”

灵崆沮丧,爪子在纯阳巾上拨了拨,一枚小小的物事落下来,北冥君抬手拿了去,轻轻一吹,天机鼎迎风而长,恢复成了紫砂壶大小。

“放了镜儿。”他伸手往前,掌心托着天机鼎。

沈遥夜深深呼吸,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狸讙感受到主人的心意,便大胆走上前来。

它伏着身子,伸长脖颈,张嘴从北冥君手中小心翼翼地将天机鼎衔了过去,又倒退两步,迅速转身跳回到沈遥夜身旁,摇着尾巴举嘴献宝。

沈遥夜忙把天机鼎拿在手中,魔物的气息自然不可能假冒,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喜色。

北冥君道:“好了,放镜儿回来。”

沈遥夜将天机鼎放进怀里,眼珠转动。

此刻他的心情放松了些,握阿镜就没有先前那么用力了。

少年笑嘻嘻道:“可镜儿不想跟你回去,又怎么办?”

话音未落,就听阿镜道:“我想跟他回去。”

沈遥夜笑容一僵。

阿镜垂眸:“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请放手吧。”

沈遥夜瞪着她,脸色突然极为难看。

北冥君原本幽深的眼底终于泛出了一抹浅浅笑意。

阿镜推开沈遥夜的手,往北冥君身前走去。

眼睁睁看着阿镜一步步走回北冥君身旁,“喂!”是沈遥夜突然喊了一声。

但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叫她,又到底是想说什么。

北冥君伸手,轻轻握住阿镜的手,顺势将她右手的衣袖撩起。

沈遥夜身不由己地看着,猛然发现阿镜手腕上青紫一片,像是被什么镣铐绳索困束过一样。

他起初不解,然后又迅速反应过来,这是自己方才捏出来的。

少年呆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无法置信。

刹那间,怀中的天机鼎像是变得重若千钧,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原先的狂喜都因而四分五裂,不见踪影了。

那边,“疼不疼?”北冥君轻声问道。

阿镜摇头。

北冥君把她揽入怀中,声音也十分温柔:“那好,我先带你回去。”

“不许走!”来不及细想,少年大声喝道。

第22章 情人节的二更君

少年踏前一步, 脚下却突然踩到一物。

沈遥夜低头看去,竟是先前阿镜吹过的那支玉箫,他愣了愣, 弯腰抄手拿了起来。

就在这一刻,北冥君抱着阿镜,大袖一扬, 竟御风而起。

“丹凤国师!”沈遥夜捏着玉箫追了两步, 却又蓦地停了下来。

很快, 就不见了那两人的身影,黑暗空寂的山谷中只剩下了他一个,只有狸讙还陪在身旁。

狸讙原本因为主人得到了天机鼎而满心欢喜, 但是此时此刻,妖兽却又敏锐的察觉,主人的心似乎并不十分高兴。

明明已经得偿所愿了,为什么竟反而更失落似的?这让妖兽有些困惑, 它只好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讨好地抬起鼻子在沈遥夜的手臂上蹭了蹭。

***

夜风有些冷,北冥君将自己的鹤氅脱下来, 盖在阿镜身上。

阿镜缩在他宽厚的怀中,如梦似幻。

倘若是秋水君对她做这些, 也许她会欢喜的做梦也笑出声……不过,似乎也不能这样说, 毕竟秋水君从未如此做过。

也许, 就如同情天之主对兰璃君所说过的那样——她只是个喜新厌旧叶龙好龙的家伙呢?

如果她喜欢的只是秋水君的寡情禁欲, 倘若有朝一日这寡情的人突然多情热络起来,她会不会反而觉着无趣、忙不迭地逃之夭夭?

就如同现在一样。

明明北冥君长的跟秋水君一模一样,单看形体,唯一的区别是道法丹心痕的颜色。

可是个性实在太过迥异。

虽如此,按照平常人的心理,应该巴不得贴上去,管他真真假假,横竖是昔日自己想吃而没吃到的东西,至少先过一把瘾再说。

但阿镜只觉着有点诡异而可怕。

除此之外,大概……又有些像是……亵渎。

秋水君不该那样笑,不该那样温柔,不该像是现在这样体贴地护着她,甚至为了救她,把辛苦得到手的天机鼎也拱手让人。

秋水君该做的是——一剑刺中她的心口。

那种冷冷漠漠绝情无欲的样子,才是秋水君。

突然阿镜觉着自己实在欠揍,她的审美仿佛已经崩坏。

大概是千年来盯着那张绝情绝意的鳏夫脸看了太久,所以……当这张脸上终于出现了令人心折的笑容后,给她的感觉就像是披白戴孝郁郁寡欢的鳏夫突然思了春。

简直无法想象。

其实按照平心而论,北冥君这样的性格才是正常的吧?

阿镜无边无际地胡思乱想着,只刻意不去想在山谷里发生过的那些事。

北冥君突然问道:“你的心跳的好快,是在想什么?”

阿镜睁开双眸,对上他如星般的幽深眼神。

她突然有种不自觉的害怕,比方才想过的更甚。

她这样拒绝跟北冥君面对面,甚至想要逃开,也许,并不是因为他的脸跟秋水君一样,也不是怕什么亵渎,而是……

如果她没有喜新厌旧,也并非叶公好龙,而是……真心喜欢秋水君呢?这样的话,要是跟北冥君相处久了,纵然知道他并非秋水君,她会不会也饮鸩止渴不顾一切地喜欢上他?

如果真的到达那一步,那才是太可悲了。

兰璃君因痴恋水湄而变得身不由己,当时她旁观者清地笑他当局者迷,可倘若一日她也如此呢?

不寒而栗。

当初入主情天的时候,阿镜曾当面询问过玉皇天尊,她从未尝试过情爱的滋味,怎能掌管三界六道的爱欲情仇。

玉皇天尊只指着她心道:“并不是要阅尽千帆才能主掌情天,你心如明镜,这般一尘不染,不为情丝所困,才能清净自在地牵、引、舍、断这三界中的浑浊复杂爱欲。”

后来,因阿镜撮合了织女跟牛郎,白蛇跟许仙,以及李隆基同杨玉环,王母一怒罚她禁足,当时玉皇也又亲见过她,问她为何要如此“胡作非为”。

当时阿镜回答:“我并不是闲着无聊,也非胡作非为,我只是觉着……”

天尊问道:“觉着他们是有情人,该成眷属?”

阿镜摇头:“并不是。”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回答:“我只是觉着,他们都是极寂寞之人,如果两个人在一起,大概就不会像是先前一样寂寞了。”

织女跟牛郎相逢,有过欢天喜地的尘世岁月。

白娘子嫁给许仙,夫唱妇随,人间烟火。

杨玉环同李隆基……也留下了《霓裳羽衣曲》,若不是两情相许,心意相通,怎会有这样绝色的舞乐流传于世。

他们的相遇犹如璀璨烟火,的确不再寂寞。

但也如烟火一样灿烈而短暂。

阿镜自认为,她不是以为寂寞而喜欢秋水君的。

那兰璃呢?

他是不是因为寂寞而喜欢了水湄,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不可知的原因?

***

回到客栈,张春早就呼呼睡下。

北冥君带了阿镜回房,自去柜子上取了包袱,拿了一盒药膏出来。

“国师为什么要把天机鼎给沈遥夜?”阿镜坐在桌边,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做这些事,且都是为了自己在忙碌。

她有种奇异的受用感,同时又有些愧疚不安。

“当时他想用鬼骨扇跟我一拼,我倒是不怕的,只是……”他笑看阿镜一眼,凤眼生辉,“若伤了你,可就万死莫辞。”

阿镜心中一乱,自顾自想:“这些不过是甜言蜜语,不可尽信。”

北冥君坐在旁边,小心拉过她的手:“我给你上药,你忍着些疼。”

阿镜本想说不用,但见他玉白修长的手指握着自己的,注视着伤处的眼神专注而略带一丝惜悯,刹那竟不忍拒绝他。

她只得转开头去:“国师大人,那、那个天机鼎,是什么东西?”

北冥君道:“天机鼎不是什么好物件,它的确可以提升功力,但同时可以引发人心底的恶念,久而久之,人就会失去所有本性,完全被恶欲驱使。”

阿镜想起秦瞭在方圭山地腹所作所为,打了个寒噤。

“那……那你为何要得这东西?”

北冥君瞟她一眼:“不要相信那小鬼挑拨离间的话。不错,蔺渺是我安排在方圭山的,但我是因接到线报,说秦瞭擅用魔界之物,残害生灵,欺世盗名,而且方圭山的势力日渐庞大,所以我无法坐视不理罢了。倘若大张旗鼓攻打,伤亡要比这一场要大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