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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逃妻(138)+番外

桓玹看着锦宜近在咫尺的温柔笑颜,突然有一种愧疚跟负罪感。

他着实想让这笑长长久久地留在她的脸上,但却不得不亲自毁掉。

***

桓玹隐隐觉着,雪松的死跟自己……多少有些关系。

如果不是素舸下嫁,郦雪松此刻只怕仍在工部,万年不动地做着他工部员外郎的闲职。

他不会因为升迁而忙碌,更加不会屡屡外派。

若不是因为新升了侍郎,又怎会特意往南边去,从而遇到这回事?

雪松的后事,是桓玹知会了桓老夫人跟桓璟,把桓府的人手拨了近百人过去,这才将所有都料理的隆重妥当。

对郦家来说,雪松的逝世,实在是雪上加霜。

前两年郦子远才残了腿,如今郦家的顶梁柱又去了……郦老太太哭天抢地,死去活来。

锦宜却极少哭,只是跪在雪松灵前,呆呆的样子。

桓玹怀疑她的泪是不是都直接咽到心底里去了,亦或者在她身上发生的不幸之事太多,已经将她的眼泪都耗干了?

他宁肯是后者。

雪松下葬之后,锦宜病了月余。

这月余煎熬的时间,桓玹的态度比先前有所改观,至少他自己这样认为。

原先因李长空带来的那厌憎跟恼恨,跟他心里涌动的怜惜跟爱顾交战,最终输的逃之夭夭。

他吩咐底下人好生照料,又特意叫容先生给她诊治,仔细调养。

他不想让她继续消瘦下去,握着那盈弱的纤腰之时,几乎让他有种一折就断的错觉。

本来他的爱顾是可以生根发芽,生长壮大的。

六个月后,除了仍少言寡语的锦宜,长安城里似乎没有人再记得那个不幸殒命的郦侍郎。

甚至连郦老太太,都开始了新的盘算。

那一天,郦家到了两个客人。

是姓王的父子俩,据说是郦老太太的亲戚。

当时桓玹并没在意此事。

直到后来,他才得知,原来郦老太太留这两人,是有用意的。

十分龌龊而荒唐的用意。

***

那几天锦宜回了郦家,毕竟父亲没了,但还有子远跟子邈,尤其是子远。

桓玹理解她的心情,这数月来两人的感情比先前近两年还要好,越是同她相处的多,感觉越是异样。

也许在不知不觉中,心里那叫“怜惜”的东西,生了根,却在不知不觉中,结出了一种滋味古怪的果实。

而锦宜设计茂王的那一件事,他也渐渐想开了,毕竟,当时他们的关系不算很牢靠,锦宜不敢跟他求也是有的,而且他自己对自己的性情也很有数,在那种情形下,他还真的未必会答应为锦宜出头,就算肯,也不会对茂王下狠手。

最重要的是,桓玹记起来,在他给锦宜镯子的那天晚上,她的神情异常,当时她分明是想告诉自己真相的。

他想来想去,不知不觉就把那根原本会在心底天荒地老的刺给磨平了。

但是那天,他自内阁出门,还未上轿,丁满飞马来到。

下马俯身低声禀报,说是郦府出了事,让他赶快亲自前去。

到底出了何事,连丁满这样的近身侍卫都不肯说,这让桓玹心头惊跳。

郦府的柴房里,两个男人捆绑的结结实实,犹如粽子。

正是先前给郦老太太留在府里的王氏父子,两个人的嘴都被堵得死死的。

丁满上前,狠踢了两脚,才命人将堵嘴的烂布头扯了下来。

原来,这王氏父子原本是来投靠郦家,谁知等赶来后,雪松早就没了,他们本无计可施,谁知郦老太因为雪松殁了,子远又残了腿,猛然间见到两个“亲人”,像是见了救星,便又生出了荒唐的主意。

郦老太想认王父为自己的儿子,王二则为自己的孙子,让他们从此留在郦家,继承家业。

这老太太的算盘打的很“精明”,桓素舸是桓府的人,郦家先前之所以有飞黄腾达之势头,也全靠了桓府,如今雪松没了,桓素舸又没有孩子,又这样年轻,迟早晚是要走的。

所以这老太,就跟王父商议了一个下流的法子。

谁知道,老的有老的的打算。小的也有小的打算。

那王二本就是个色中饿鬼,因为见了锦宜,便神不守舍,他偷听到父亲跟老太婆的谋划,心里也有想法。

毕竟锦宜的名声很不好,先前又有被茂王殿下欺凌了的传闻,自己却是亲戚,如今亲上加亲,真的沾一沾只怕也无妨。

于是,老的还没有开始下手,小的已经迫不及待了。

只不过,就在王二用掺了迷药的酒迷晕锦宜想要行事之时,子远却不知为何察觉了不妥,前来查看。

可惜子远腿脚不便无法动弹,争斗之中,被王二推倒地上,踢打的受了伤。

子远虽然负伤,却仍拼命死死抓着王二不肯放手,一边大声呼救。

王二百般毒打,见子远喘气都微弱了却还抱着自己的腿,他无可奈何,又怕惊动人,便只好拼命踢开子远,逃了出去。

子远则撑着最后的力气,生生地爬出了院子,才惊动了外头的下人。

所经过的地方,血迹从屋里一直斑驳淋漓地到了院门外,落在石头台阶上的那些,久久不曾消退。

***

桓玹查明真相后,命谭六将王氏父子暗中料理。

郦老太在屋里哀嚎了几声,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对于此事,桓玹虽然震怒,却不想闹大,毕竟这涉及了锦宜跟桓素舸两人的名声,而郦雪松才去,又出这种事……那郦家就彻底完了。

让桓玹意外的是,锦宜似乎另有打算。

他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想什么,只是隐隐地有一种预感。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正确的。

可就算是在朝堂之上纵横捭阖谋算深沉如他,也绝想不到锦宜想做的是什么。

那天,被安插在郦家的来禄向他禀报。

“郦家老太死了。”来禄说。

桓玹略觉突然。

但比起雪松跟子远来,郦老太的存在,可谓是活生生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说句不应讲的话,她早该死了。

可来禄接下来的一句让桓玹毛骨悚然。

“她是被人毒死的,”来禄低下头:“动手的是夫人。”

第105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明帝因为始终不知道桓府里到底有何事竟要立刻送信到宫里,派人去打听,桓玹偏又不说。

这一夜,皇帝果然反复难免,只盼着天早些放明。

次日,明帝盼了大半天,正要叫内侍去传桓玹,他却终于来了。

桓玹将锦宜失踪的事说了,明帝大惊,先问是不是有人作祟。

桓玹道:“多半不是外力所为。”

明帝停了口,打量了桓玹几句:“那你的意思,难道是那丫头……自个儿跑了的?”

桓玹没有回答,但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明帝变了脸色,眼神越来越凌厉,最后怒道:“混账!如此放肆,难道她不知道这是赐婚,如今中途跑了,这是抗旨吗?朕可以让她一家子都……”

“皇上。”桓玹轻轻地叫了声,打断了明帝将说下去的话。

明帝打住,却仍旧惊怒非常:“这丫头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竟干出这种惊世骇俗的行径,就算她不乐意,难道她不肯好好跟你说?如今婚礼在即,就这样跑了,非但你的脸上过不去,连朕也没脸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桓玹沉默:锦宜只怕是觉着,跟他……好好说是说不通的。

明帝飞快地想了想,当机立断一挥手道:“先把她的家人都拿下,下狱,昭告天下,这臭丫头如果有心,听见了消息,看她回不回来。”

明帝雷厉风行,说到这里,便叫内侍传旨。

桓玹道:“陛下。”

明帝转头看他:“怎么?你难道有更好的法子?”

桓玹道:“我……不想要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

“那要怎么样?她既然跑了,你总不会以为她会回心转意,再自个儿乖乖地回来?”

“并不是,”桓玹想了想,道:“我只是不想用这种法子逼她回来。”

“我看你一遇到这丫头,就变得优柔寡断了。”明帝来回踱步,似乎比当事人还要焦躁恼怒,“你要不狠一些,她现在不知流落藏躲到哪里,平安还好,一个女孩儿又生得那样绝色,时候再耽搁,若有个三长两短呢?”

桓玹低头不语。

明帝提高声音道:“怎么不言语?到底要怎么样,你说句话,你要是没主意,朕就要替你做主了。”

***

浩渺的烟波,在湖上缓缓动荡飘摇,跟清晨的雾气融为一体。

一夜扁舟慢慢地破开静谧的湖面,往雾气深处摇去。

水面如镜,扁舟带起的涟漪一圈一圈往外推出去。

锦宜坐在船头,仍是一身黛青的男子布衣,乌发挽做一个单髻,斗笠上跟发丝间被清晨交织的雨雾浸润,凝着一颗颗细小的露珠。

这雾实在太大,放眼看去,只能瞧见茫茫然一片,三丈开外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这船就像是飘荡在充满了云雾的天际,让人疑惑它到底会去向何方。

但是从没有像是现在这样,锦宜如此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眼前却猝不及防地又出现了许多张熟悉的脸,她眷恋的,不舍的,忌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