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小逃妻(140)+番外

但锦宜没有选择。

直到入夜,天开始下雨。

那夜的雨,就像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洞房花烛的时候,细细密密,似乎没有停歇的时候。

也越发冰冷彻骨。

锦宜自暴自弃地跪着,心里想,如果这会儿死在这里,也许是幸事一桩。

直到南书房的门打开。

她看到桓玹缓缓地走出来,来到身旁。

她仰头望着他,笑了一笑。

她想说话,却实在是说不出来,只在心里想:“对不住,三爷。”

似乎锦宜总觉着自己在亏欠桓玹。

不管是当初设计茂王,还是现在利用他为为子邈平事。

但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没有十足的把握,桓玹会不会答应,会不会如她所愿。

但他真的……都如她所愿了。

***

那次醒来之后,锦宜发现自己仍在南书房。

她心里一惊,本能地就要起身。

却听见外间有隐隐地说话声传来,是桓玹……在跟不知什么人说话。

虽听不出是谁,却的的确确是个男子。

锦宜不敢动,忙又轻轻躺回去,闭了双眼。

起初还有些慌乱,慢慢地凝了神,耳畔才听得清楚了些。

只听那人道:“没有错的,霍光姑娘……的确是在当初跟叶先生分开后就已经病死了。”

桓玹没有回答,那人叹了声:“所幸的是,先生早已隐居东极岛多年,从来不问世事,也不见外人,绝不会知道这件事平添伤心的。”

桓玹道:“我本还想着找到霍光,把她送去东极岛,也算是了却老师一个心愿,也不至于让他一人孤苦……却怎能想到如此。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没有了,我在钦州城里找到了当初陪着霍姑娘逃走的一个老嬷嬷,那老嬷嬷将死才跟我说了实话,那时候她独自带着年幼的霍光姑娘,的确是极为难的……”

桓玹沉默。

这人叹道:“当年阿羽突然离世,已经让先生悲伤欲绝,他虽没说为何执意离开长安,但总归跟此事脱不了干系。真想不到,姐姐如此,妹妹竟也早夭了,不过,阿羽当年好端端的,怎么就……”

“好了,”桓玹打断他,道,“既然此事已经无疾而终,从此就不必再提了。就当从没发生过,免得透了出去,横生事端。记住了吗?”

“放心,先生隐居后,跟我们这些弟子都断了书信联系,你是他最得意的人,尚且不得见呢……更绝不会知晓此事,既然如此,我明日就启程返回蜀中了。”

锦宜无意中听了这些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外间两人说罢,那来者告辞而去,桓玹便进来查看。

锦宜不敢露出醒来的样子,仍是装睡。

桓玹大概有心事,也没有细看,只见她兀自闭着双眸睡容平静,便又出去了。

后来,锦宜才又隐约得知,那位“叶先生”就是当初名满天下的翰林院大学士叶铮,叶铮学富五车,是当世有名的大儒,而且性格极为端肃清正,但他又绝非一个迂腐的人,许多见解都极为独特,甚至惊世骇俗。

叶铮虽出身名门,自己却一生未婚,原先抚养着一个女孩子,叫做霍羽,据说是世交之女,生得聪明伶俐,从小儿文思敏捷,且又容貌出色,只可惜身子弱,多病。

因霍羽这个名字,在桓府里隐隐地有些忌讳不能提及,锦宜也是多方探听才知晓的。

那日来访的人,也是当初叶先生的弟子,桓玹故交,如今在蜀中任知州的一位大人。

锦宜在知道那些内情的时候,并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山重水复,隔世的自己,竟会跟这位传说中的叶先生真正的见上面。

可见世间玄奇,超乎凡人想象。

就像是那次她拼了命的求桓玹对子邈网开一面,但事实上,却恰好真正的害死了他。

***

不知桓玹是如何料理的,苦主答应了撤告。

那之后,子邈的确是低调收敛了好多,锦宜本来都有些不抱希望了,见他果然似有真心悔改之意,心里毕竟还是有点儿宽慰的。

那天子邈来找她,突然说:“姐,我不想留在长安了。”

锦宜吓了一跳:“你说什么?”又忙问,“你不想留在长安,要去哪里?”

子邈道:“我、我想……入行伍!”

锦宜几乎反应不过来:“什么?”

这些年来子邈练得脸皮极厚,撒赖之类的手段对他来说驾轻就熟,就算做了再恶的事,脸都不会觉着热一热。

但是这会儿,却罕见地露出腼腆窘羞之色。

子邈说道:“这府里的那个小八爷,比我还小两岁呢,现在已经在禁卫营里跟着历练了,前几天我见过他,他的个子都快赶上我高了。”

锦宜啼笑皆非:“个子高不高的,有什么要紧?”

“他的身手也比我好。”

“那是当然了,他是三爷一手调教出来的。”

“我也跟着教习师傅们学了不少拳脚功夫啊,小时候那次……我还把小八爷打伤了的?”

“你那是……”锦宜见他口不择言地把这件坏事都提起来,本要反驳回去,但看他认真的样子,不禁问:“子邈,你到底想说什么?”

子邈道:“姐,我也不比他们差,我……我想好了,我也要有一番作为,我想进军营!我……我想……”

他憋红了脸,最后一句话却没有说出口。

锦宜看出子邈是真心要改好的,虽然她有些不放心,怕子邈受不了从军的辛苦,但子邈像是下定了决心,软磨硬泡。

锦宜心软了,好歹子邈要奋发向上,也许入了行伍,真的会另有一番出息。

她抽了个空,向桓玹透了这个意思,不料桓玹却当即拒绝了。

桓玹道:“他不过是觉着长安没什么好玩的了,所以一时性起想了个新的玩法罢了。军营里不是他玩乐打闹的地方,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你也是,别跟他一起胡闹。”

锦宜只得好好跟他说,只说子远是真心改好了,想桓玹给他一个机会。

这次桓玹却似铁了心似的不理她。

锦宜因为不愿让子邈失望,只能自己令想他法儿。

因为二爷桓璟在京内交际甚广,人脉也多,锦宜便通过毛氏,同桓璟说了此事。

二爷却是个痛快的性子,三下五除二,很快地就替锦宜办好了,把子邈塞到了南衙禁卫营,当一个小小地司卫统领。

这件事不多久,桓玹就知道了。

锦宜心里略有忐忑,也暗暗做足了准备受他的骂,谁知桓玹并没有格外惊怒,只淡淡地说:“只怕他连头三个月都熬不下来,白白丢人现眼。”

其实锦宜心里也有些担忧,不料,子邈在南衙的两个月,跟禁卫们同起操练,任劳任怨,连原本一些质疑他的禁卫也都刮目相看。

他忙的分身不暇,偶然来桓府看望锦宜,锦宜便发现他的人比先前壮实了很多,已不像是惨绿少年,而透出一个能保家卫国的战士的模样来了。

锦宜欣慰之余,又疑惑子邈怎会性情大变如此,是子邈告诉她才知道,原来,当初林清佳找到子邈,把锦宜恳求桓玹的事跟他说了明白,也许还说了些其他的话。

子邈说过了这些,期期艾艾道:“当年哥哥出了事,我……我心里也很难过,我当时也想,为什么出事的不是我?加上后来,姐姐也不理我,我以为姐姐也怪我,我、我更怪自己……”

锦宜鼻酸:“我没有不理你啊。”

子邈忙道:“我知道,我也知道错了,这些年来给了姐姐不少委屈受,以后、以后我会……”

他的脸又憋红了,没有说出口。

但锦宜已经极为欣慰。

如果不是那年冬天,北疆戎人突然犯境,也许郦家会真的重振家声也不一定。

子邈是瞒着锦宜,偷偷地自愿报名去了北疆的,临别只对锦宜说要去城郊驻扎几个月。

锦宜也深信不疑。

那天晚上,锦宜做了个梦,他梦见子邈来向自己告别,他说:“我想好好的做人,我一定,一定会给姐姐争气!让姐姐为我觉着……”

他身着戎装,手按兵器,显得英姿焕发的样子,丝毫不像是个纨绔子弟。

更像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锦宜在梦里笑的好开心。

但也只有那晚而已。

***

在那之后,锦宜跟桓玹大吵了一架。

子邈身份跟别人不同,他毕竟是桓辅国的小舅子,他可以瞒过锦宜去北疆,但他绝对瞒不过桓玹。

那桓玹怎么会答应让他去?

人死不能复生,锦宜本已经无力争吵,也不想跟谁争吵,但,似乎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质问桓玹为何允许子邈前去,为何瞒的她风雨不透。

桓玹起初只是默默地任由她询问,直到锦宜说:“我知道你向来讨厌他,看不起他,但他是我唯一的弟弟了,你怎么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

桓玹似乎忍到了极至。

“是我害死了他?”他淡淡地开口,“是谁宠溺的他娇纵任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是谁瞒着我用手段让他进入禁军的?”

锦宜道:“你恨我自作主张,所以你……”

“不,”桓玹打断她的话:“有一件你猜的不错,在他主动请缨要去北疆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我也找过他,问他为什么如此,我本来想拦下他的,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