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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逃妻(2)+番外

但郦雪松自不至于狗胆包天到喝到桓家去。

“这不可能。”否认的是郦子邈。

郦雪松觉着小儿子还没有变身成白眼狼,老怀欣慰,但是欣慰的头还没有点一点,郦子邈又老练地说道:“如果真是那样,桓府哪会来提亲,这会儿早把咱们全家都杀人灭口了,唉,我才八岁,我的大好人生还没有开始,还不想死啊。”

他摇头叹息,不胜惆怅。

这话从一个八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简直让郦雪松觉着自己的教育一定大大地出了问题。

“你再瞎说,老子亲手结果了你的大好人生。”雪松瞪了子邈一眼。

然后他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郦锦宜:“锦宜你最懂事,快点说句话。”

郦锦宜捧着头冥思苦想,经过深思熟虑的确有了点收获:“会不会是爹你在朝堂上……有什么桓辅国的把柄,他不得不拿桓姑娘来堵住你的嘴?”

郦子远觉着最后一句似乎有歧义,怂怂地不敢提。

“什么?”他有胆子拿捏桓玹?那个只手遮天的权臣?

郦雪松瞪大双眼,觉着还是自己无意中对桓素舸干了什么比较靠谱。

事实上,郦雪松还的确对桓素舸干了点事。

经过一整夜的苦思冥想,头发又多白了几根,次日清晨,郦雪松摇摇晃晃萎靡不振地叫醒几个儿女:“我记起来了,我的确对她……”

郦雪松苦大仇深,语重心长地说到这里,长公子惊为天人地说:“桓家的女人都敢碰,父亲你可真是色胆包天,我昨日无意听说,桓府那条街上的狗碰了他家养的小母狗,此后立刻暴毙,难道这仅仅是一个巧合吗?”

“住口!你这逆子!成何体统!”郦雪松忍无可忍。

郦子邈笑说:“我不相信这是巧合。一定是被桓辅国毒杀了的。”

锦宜半信半疑:“桓辅国连一只狗也不放过?”作为一个半爱狗半爱猫人士,锦宜对这个问题极为关注。

“都住口!”郦雪松及时制止了话题的转移,他瘫倒在太师椅上,追忆往事:“那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风和日丽”一出,下一幕好像就是“不到园林,哪知春色如许”或者“兰闺久寂寞,无事度芳春”了,总之不是什么正经戏码。

子远跟子邈满面惊愕中带着一丝丝仰慕,锦宜却是惊愕中带着一丝丝恐惧。

郦雪松道:“桓府本是请侍郎赴宴的,侍郎说他酒力浅,所以执意带我去充门面。”

子邈跟子远的双眼在发光,不知道父亲居然还有这种伟大勇敢之举:果然是喝花酒喝到了桓府。

锦宜则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鸳鸯蝴蝶的话本,但是……若那种浪漫情节发生在自己的老爹身上,就像是艳情戏里突然跳出了无限妖魔鬼怪,简直叫人汗毛倒竖,不寒而栗。

其实他们都是想多了,雪松的经历里,并没有杜丽娘慕色还魂,也没有莺莺张生偷会西厢。

事情非常简单。

那天郦雪松并没吃多少酒,只是中途离席要去解手,经过太湖石的时候,听见背后有人嘤嘤哭泣,郦雪松循声大胆地探头一看,见是个小丫头临水在哭,眼睛红肿,十分可怜。

郦雪松见她年纪小,只当是哪房的丫头受了委屈所以在哭,他便自然而然地掏出帕子递了过去,道:“不要哭了,哭坏了眼就不好看了。”

雪松从来是这个随意的性子,不必说在家里被三个混世魔王镇压,就算在部里,同僚若是打趣他、或者明里暗里排挤之类,雪松全不计较,只笑呵呵地应对,他又很善解人意,所以这多年来,虽然并没有往上升迁,却也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大错,在部里的人缘也还可以。

似这种递手帕、替人开解的小事,雪松对添香阁里的每个姑娘几乎都体贴地做过,这也是为什么他虽然不是那种位高显赫的大人,也非一掷千金的豪客,但添香阁的姑娘们还是个个爱他的原因。

当然,还有一点是雪松生得出色。

在他第一百零一次的递了帕子后,冲着小丫头微微地一笑,潇洒地挥挥袖子,去解手了。

通篇除了风和日丽的“丽”,其他都显得淡而无味,太不刺激了。

就好像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在讲故事一样,听得子远跟子邈大失所望,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脸。

连锦宜也微微地觉着有些“剧情平淡”,完全忘了先前是怎样的担心。

郦雪松皱眉说:“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我思来想去,我跟桓府、以及桓府之人唯一的一次接触也是这次,也许那丫头就是桓小姐素舸,但当时我看她跟锦宜差不多年纪,怕她受了什么委屈故而才说了两句话罢了。再没有别的。”

***

唉,没想到郦雪松跟桓小姐的交际竟如此乏善可陈,但是造成的后果却如此的严重,简直就像是八百里外蝴蝶扇了一翅,就会导致长安城即刻起了暴风骤雨。

此事仍系悬疑。

但对郦家的人来说,现在要做的就是亡羊补牢。

自古就有“齐大非偶”的说法,而且桓家富可敌国,姑娘下嫁,自有十里红妆的嫁妆,然而郦家却是一贫如洗,郦子远摇头叹息:“把我们三个卖了,也凑不齐给桓家的聘礼。”

郦锦宜一紧张就肚子疼,这会儿便抱着肚子软在椅子上。

别的不提,只说双方的宅邸,算起来郦家的宅子,也不过只是桓府的一处别院的六分之一大小。

郦子邈更是发惊人之语:“鸡窝里怎么能容得下金凤凰呢。”

郦雪松,郦锦宜跟郦子远不约而同呵斥了郦子邈一声,然而也仅止于此了。

虽然把自己的府邸比喻成鸡窝有些伤及自尊,可是对桓府那些矜贵之人而言,他们这个地方兴许还比不上鸡窝,还是狗窝,猪圈,牛栏……尚未可知,皆有可能,总之不堪入目就是了。

仿佛并不是娶千娇百媚身份尊贵的新妇,而是一尊掌控生死的阎罗王,郦雪松也有惶惶然末日将临的恐惧,他弱弱地问:“乖女儿,你说该怎么办?”

相比较那两个只会打趣贬低他的儿子,还是女儿锦宜最为可靠。

郦锦宜叹了声,扶着腰直起身子,蹙眉低声,无奈忧愁地说:“爹,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脸面了,这事儿是您惹出来的,当然也是您去解决,桓家既然上门提亲,自然是有备而来,桓家势大,人家既然大发慈悲地看上了咱们,当然也不会容许咱们不识抬举地‘看不上’他们,弄的不好真个儿是杀身之祸。如今爹你只管去桓府,诚诚恳恳原原本本地把咱们家的情形说明白,这样小的宅院,稀薄的月俸,养活儿女们还艰难呢,那样的大小姐过来难道让她吃苦?而且你年纪足够当桓姑娘的爹了,桓辅国不是有名的疼侄女儿么,除非他是鬼迷心窍脂油蒙了心才会坚持这门亲事……”

突然醒悟自己对辅国大人“不敬”,锦宜及时捂住嘴,不再说下去。

两个逆子立即点头:

“我同意阿姐的看法。”

“父亲快去,趁着生米还没有煮成熟饭。”

平心而论,郦雪松是不敢去的。

他的官职低微,就算同朝为官,见那高高在上的桓大人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每次远远地看上一眼,都会被那人的气场震慑的头不敢抬,羞涩的像是初出茅庐的稀毛鹌鹑。

如今,让他上门,拒婚?

郦雪松隐约觉着自己相依为命了三十五年的头在脖子上晃动,很不牢靠摇摇欲坠,随时都要不告而别离他而去。

但在三个儿女的威逼利诱下,郦雪松以一种不入虎穴焉辞虎子的心情,蜗牛般爬进了桓府的高门槛。

***

郦锦宜,郦子远,郦子邈,儿女们像是三只凛冬将至却并没有充足食物、嗷嗷待哺的黄口小鸟,躲在小窝里等待父亲带着好消息顺利归来。

天色渐暗,正在三人准备上演一处苦情寻父记的时候,郦雪松终于回来了。

他带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还有满满当当十八只箱笼。

第3章 桓大人权倾天下

郦雪松的模样,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铩羽而归”。

在三个孩子的心目中,父亲虽然懦弱,没什么主见,但毕竟是“大人”,关键时候总该挺身而出,有所作为。

但是现在,郦雪松就像是一只出外奔逃了一整天想要有所收获的岩鸟,非但没有叼回一只草鼠,反而被其他的飞禽走兽啄咬的遍体鳞伤,瑟瑟发抖。

父亲该撑起一片天,这当然是正理,只是当儿女的这些……没有把郦雪松的对手计算入内。

那可是桓玹桓辅国,本朝宰辅,内阁首领,兵马大元帅,封毅国公,且有史以来第一个还活着就把三孤三公都占全了的人,这样的人物只是听一听就相当不好惹了。

桓玹的人品自然是没的说。

桓家本是簪缨世族,百年而下,桓家的子弟因为习惯了奢靡颓废的生活,个个不思上进,而且仗着祖宗荫蔽,皇恩浩荡,几代之下也颇出了些不孝子弟,为非作歹,胡作乱为,引人侧目而敢怒不敢言。

但桓玹却不同,他侍亲至孝,兄弟友爱,奉养寡嫂,抚育侄子侄女,洁身自好,品德端方,这人的存在简直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