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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逃妻(31)+番外

郦雪松虽然籍籍无名,但堂堂桓府小姐下嫁,这消息一旦传开,闻风者自然会对下嫁对象大感兴趣,甚至挖地三尺地想得到有关郦家的消息。

他们所得的消息,因为来源渠道的差异而出现了很多版本,但郦家上下,从奴仆到主子……不可避免地都被波及其中。

锦宜作为待嫁的姑娘,自然是仅次于雪松的最具话题的一个。

可是说她刻薄祖母约束父亲虐待幼弟……这种话锦宜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是谁在胡说八道,这简直是有刻意抹黑的嫌疑了。

锦宜定了定神,问道:“刻薄?我哪里刻薄过您?”

在郦老太太的眼中,锦宜是个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忽然听了这句,一怔之下叫道:“你敢还嘴?”

锦宜道:“我哪里敢还嘴,只是想问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我可以改。”

郦老太被问的愣住,她想不出锦宜哪里做的不好,但只是一看见她……就觉得讨厌,就像是一见到子远就觉着喜欢一样本能天生。

她赌气道:“你哪里都不好!”

锦宜点点头,平静地说:“我觉着也是,不管我做什么,怎么样尽心去做,在您看来横竖都有错,都不对,如果我跟子远一样是个男孩儿,也许就算我什么都不做,我也是对的。”

郦老太的脸色变了又变,她想否认,但是心里有个声音仿佛在认同锦宜的说法,这让她一时没有张嘴。

锦宜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正要走却想起一件事,她回头看着老太太道:“我听人说,外头有人传我刻薄祖母虐待弟弟们,不知道您听说了没有。我担了恶名没什么,可是郦家如果真出了这样一个恶女,难道对郦家而言是很荣耀的事?您不为我着想,也该为了子远子邈,跟父亲着想。”

锦宜行了个礼,转身出门。

背后郦老太叫道:“你放肆,你反了……”声音里却透出了一抹心虚。

郦老太在家里,常喜欢玩牌,她的那些牌友,无非是三姑六婆之类,所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老太太的那些牌友们,素质也都出奇的跟她一致,都是性情尖刻,心窄嘴碎的,因为都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所以在各自的家中都有一种皇太后似的自尊自大,聚在一起,贬低家中看不上眼的人物,譬如丫头婆子偷吃懒惰,儿媳妇忤逆怠慢,庶子不上进……等等。

轮到郦老太,郦家她最看不上的就是锦宜跟子邈,所以他们两个是中枪最多的。

比如在桓府跟郦家结亲后,有人奉承郦老太:“您老人家可真是个老福星,从此后,你们家子远应该会得一门好亲事,就连锦宜只怕也不会差……”

郦老太太听到子远,眉开眼笑,听到锦宜,却嗤之以鼻:“她呀,我可不管她嫁个什么人,能嫁出去就行了,省得在我面前碍眼。”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

锦宜拉开门,桓府那些丫头们在外头听得耳饱,有那些心里明白些的,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免对锦宜报以同情的一瞥。

不理身后郦老太的大喝,锦宜沿着廊下快步走开。

锦宜其实知道祖母为何不喜欢自己跟子邈的原因,老太太不喜欢锦宜,是因为她是女孩子,不喜欢子邈,是因为他是庶出,幸好郦家还有个子远,不然都不知道郦老太太要如何安排自己的好恶。

在子远这颗明珠跟前,锦宜跟子邈都是不上台面的鱼眼睛,锦宜不肯去计较长辈的偏心,子邈还小性子又粗,每每报以满不在乎的鬼脸而已,可锦宜想不到,郦老太常年牌局上的瞎说八道,经过那些八婆们素质过硬的嘴,越发添加了五花八门佐料,把锦宜的形象包裹的奇形怪状,口味有毒。

锦宜心头恍惚,信马由缰地不知走了多久,才蓦地止步,她猛然惊醒这是在桓府……而自己身边没有一个下人,因为方才走神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又走到了哪里。

转头四看,果然是个陌生的院落,她忙退回方才钻出来的月门,却见月门后甬道狭长,更不知通向哪里,而她刚才居然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正在紧张的时候,锦宜听到身边有人笑道:“咦,你在这里。”

锦宜听得声音熟悉,忙回头,却见昨儿才见过的太子李长乐,从前方那堂屋里不紧不慢地走出来,笑嘻嘻地靠在身旁台阶上门口的廊柱边儿,望着她摇头笑说:“可惜呀可惜。”

锦宜见了他,心里稍安,心想这个人总比自己知道路,正想求他送自己回去,听了这句便问:“可惜什么?”又忙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李长乐不走寻常路,“噗通”一声,直接从台阶上跳落地面,他道:“当然可惜了,方才后宅里有一场好戏,你竟错过了。”

锦宜听到后宅:“什么好戏?”

李长乐琢磨了一下,手挠着下颌道:“这戏的题目大概叫做两小儿……”

一提到两小儿,锦宜就想起子邈闹过的“便日”笑话,心跟着一提,生恐子邈也又惹事。

幸而李长乐道:“两小儿舌战老妇,本太子袖手围观,哈哈哈。”

在太子护送锦宜往回的时候,锦宜终于知道了,自己方才走神的那一段时候,内宅里居然风起云涌。

***

原来先前郦老太太因为被锦宜一番喝问,老家伙并没有产生一种愧疚反思的心理,反而因为自己的那一瞬间的心虚而恼羞成怒起来。

老太太因为没喝到茶水,更加口干舌燥,肝火上升,又见桓府的丫头们目睹了这一切,愈发老脸无光。

正前面桓老夫人派人来问她怎么样了,郦老太只得暂时忍气随那丫头回到厅内。

大家略坐片刻,桓老夫人问起锦宜怎么不在,郦老太太得了机会,哪里管什么分寸,便趁机道:“快别提她了,方才我在里头想吃茶,让她给我倒一杯,她反而教训我这是在桓府,不是家里……我略说她两句,她就又使性子,摔门走了,也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

桓老夫人震惊,但这震惊并不是因为郦老太口中锦宜的“所作所为”,而是因为郦老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桓素舸扫她一眼,不言语。

郦老太见众人都鸦默雀静,目瞪口呆,反而有一种在牌局上打出了致胜一记的感觉:“她从来任性惯了,但是我……”

她见老夫人愕然,桓素舸无话,正要见好就收地补充说自己大度慈祥,不会计较,就听到门口有个声音道:“姐姐哪里任性了?”

大家忙都转头,却见在厅门口,站着两个小孩子,略高的那个正是子邈,矮一些的却是八纪。

郦老太除了讨厌锦宜外,最讨厌的就是子邈了,若不是当着众人的面,立刻就要跳出来痛斥,但她见众人都在,自己是万吃不了亏的,索性就让子邈“撒泼”给大家瞧瞧。

子邈快步走了进来,桓素舸仍是不出声。子邈正要开口,一直跟在身边的八纪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子邈愣了愣,忙先给桓老夫人行礼。

老夫人露出笑容:“你是子邈……你方才说什么呀?”

子邈道:“老夫人,各位夫人太太奶奶们,我姐姐并没有像是我祖母说的那样。”

郦老太阴沉着脸道:“那你是在说我胡说了?”

子邈转头看她:“祖母还记不记得,有一年天冷,姐姐连着熬了一个月的夜,给您赶制了一整套的棉衣裳?人都熬的瘦了,手上都给针刺了无处处伤?还因而病了一场。”

“你……”郦老太一愣,张了张口,终于嘴硬道:“混账,她病是因为受了寒……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是因为她太操劳,又穿的单薄旧衣才受了寒,”子邈道:“父亲的薪俸少,棉花又贵,那一年只有您有新袄子穿,还有一点儿留下的,姐姐忙活着给我做了一件夹袄。”

子邈的眼睛突然红了起来,他摸了摸眼泪道:“姐姐才不是坏人,她平日里跟我们打打闹闹,实则对我们也最好!还有一次……家里好不容易买了些肉食,姐姐说祖母年纪大了要补一补,爹在外忙公事也要多吃点,我跟哥哥正长身体……她自己一块儿都没吃,您不知道?”

这会儿厅内已经不是鸦雀无声,而是连呼吸稍微大些儿都能听出来了。

子邈哽咽道:“但凡有了点钱买了新衣料,都是先赶着老太太你,还有我跟哥哥做……从小到大我的衣裳都是姐姐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怎么说她不好?”

突然八纪在旁边补充:“没有良心的人才会说你姐姐不好呢,不过你姐姐也太笨了,难道她不知道吗?有时候她对那些没有良心的好,人家会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习以为常,绝不会感激的。”

被两个孩子一唱一和,尤其是在八纪说完后,郦老太的老脸开始转红,正在她怒窘交加却无言以对的时候,桓老夫人叹道:“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呀。”

在座的这些夫人奶奶们,不是世族出身,就是高门权贵,哪里经受过那种小门小户的苦楚。但是听子邈如此说,却都禁不住有些动容,听桓老夫人感叹,便随着点头叹息。

桓老夫人对子邈道:“你是个好孩子,唉……不比八纪这个顽皮小子。”又笑着吩咐八纪:“你看看你哥哥,多懂事?快带他去拿你那些好吃的好玩儿的东西给他,可不许藏私啊,吃完了用完了再给你买就是了,都拿出来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