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红楼同人)风月宝鉴(78)

莲生一怔,抬头看了静王一眼,静王望着她,自上次惊鸿一瞥见的,更清瘦了许多,下巴都尖尖了起来,却更透灵气,双眉间一点鲜红的胭脂记,衬得一张脸越发白净,又有些憔悴,两只眼睛却还清亮,见了自己便垂了眸子下去,睫毛抖动,楚楚可怜。

北静王看了一眼,便又去看她腕上那串珠子,莲生手腕瘦削,那珠子紧紧地绕在上面,敷贴着肌肤。北静王睹物思人,缓缓地竟伸手握着莲生的腕子,抬了起来。

莲生一惊,感觉他手指冰凉,握着自己的手腕,仿佛有刺痛之感到了心底,莲生本能想挣脱,微微缩了缩,静王察觉,却并不放手。

静王握着莲生腕子,打量那串珠子,目光微动,见珠串下,那手腕如皓玉一般,手指细嫩幼小,更似玉雕,大约是怕,微微地抖着,那玉串子也跟着颤,简直如玉玲珑套着玉玲珑,错目生辉,静王凝视良久,片刻说道:“倒是比先前养的更好了些。”莲生的手抖了抖,静王这才缓缓地放开了手,说道:“本王唐突。”却看着莲生的脸。

莲生惨白着脸,说道:“这……也算是王妃的遗物,想必也是王爷心爱之物,倘若王爷……不舍,民妇就将他交还给王爷,也做一点念想。”

北静王转身,重新回坐上,才说道:“王妃既然将他给了你,便自有意思,本王怎会再收回来。说起来,这串子,也是当初本王好不容易得来,给了王妃的,她向来爱惜有加,从不离身,没成想只见你一面,就给了你,也算是你们之间的缘分。”

莲生心头惊颤非凡,想到:不好,不好,倘若早知如此,无论如何,这串子是不能要的。

想了想,就说道:“民妇何德何能?却是王妃的仁慈,错爱了一番,这珠子珍贵,民妇实在是受之有愧,不如就此交还给了王爷。”北静王说道:“珠子是王妃亲手给了你的,除非她亲自要回,何况,本王觉得,这珠子同你很合。”莲生垂着眉,说道:“民妇到底是小户寒微,怕是配不上这样的珍贵物件,生恐折福。”北静王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何必考虑诸多?”莲生脸更白,便说道:“话虽然如此说……民妇却只是存着心愿,想,能躲得过去,自然最好。”北静王说道:“上天若是注定的,又怎能躲得过?”

莲生抬头看向北静王,说道:“上天虽有注定,但岂能就如此认命?民妇虽然是无知妇孺,却也知道……蝼蚁尚且贪生,人为万物之长,自然要有所坚持,有所选择,不可轻易低头才是,要试过之后,才知成败,这样,才不枉费这一生。——就算真的是败,也败得甘心。”她语声温柔,神态却隐隐带着坚决之意。

北静王双眼看她,莲生却略低了头,端然稳坐,两人各都不语,静王静静地看了莲生有一刻钟。才重新开口,说道:“子时已过,外面天寒地冻的,冯夫人今晚上就歇在王府内罢。”说着便起了身。

莲生也起身,说道:“王爷,使不得。梁园虽好非久恋之乡,我还是回去。”

北静王站住脚,说道:“王妃也只有你一个看得进眼的人,——你留下,也就当给她守守灵。”

莲生听了这个,却无话反驳,只好答应了。北静王又说:“好好地照顾冯夫人。”转头看了莲生一眼,略略笑了笑,便自去了。

一直到眼看着北静王出了房门,莲生的身子才晃了晃,急忙伸手撑着桌子,旁边翠鸣上前,将莲生扶住了,回到床边。慢慢坐了,才问道:“冯奶奶,方才你同王爷说什么……怎地奴婢全都听不明白?”莲生苦苦一笑,从袖子里中摸了摸,掏出帕子来,轻轻擦拭脸上的汗,此一刻,手还在微微发抖。

第七十三章 解围

莲生有口不能言,翠鸣伺候她坐了之后,莲生擦了汗,便叫她退下,自己坐在床边,靠着床柱,怎能够睡?痴痴发怔。

先前北静王在座,同她的那一番话,表面听来,毫无差错古怪之处。只是一场闲谈,若说是在谈起冯渊之事,也还使得,譬如静王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莲生说“务必要尽力而为,才不算辜负”,这一对一答。

然而实际上,又怎是那样简单?这一番话,是从北静王妃送给莲生的那一串玉珠子而起。自然是从她开始。这珠子先前,是北静王送给王妃之物,王妃爱惜不舍,后给了莲生,便等同静王的一片心意亦到了莲生手上。如今静王同莲生便也都在想这个。

莲生想通了,便想将这珠子推掉——表面是推掉珠子,实则是说推静王之心,然而静王坚持不收回,这其中便有着对莲生的意思。两人对答之中,表面谈珠子,说的渺茫玄虚,实则是静王在试探莲生,也是莲生表白心志。

莲生细细思量静王的意思,竟果然是对自己有几分牵念的。大抵是因为昔日见了,留了心,如今又加上王妃没了,冯渊遇难,静王心底,便有了那份念想。

静王话语中的意思,是叫莲生顺天知命,从了“天意”,实则是从他之意,莲生回答的那字字句句,却是一片的婉拒之意了。别人不知,静王自然是听得出的。

莲生想了一会,只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福是祸,倘若得罪了静王,不但自己不保,连冯渊也是难救了的。这其中的拿捏分寸,却是极其微妙。对静王这种权高位重之人,直接将事说破,未免会叫他恼羞成怒,然而不敢回话,却又等同默许。莲生同静王对答了那一番,如今只觉得后怕,也不知道他心底到底是觉得怎样。

莲生忽地想到先前为了蒋玉菡来向王妃求情之时,所说的“割肉饲鹰”,另就是昨晚上梦见北静王妃的那个梦,如今同静王见了这一面,互探了虚实之后,才明白,原来这所谓的“报应就在眼前”,却是说的自己!只没想到,先前相救蒋玉菡,竟会引出这宗大麻烦。然而莲生心想,倘若再度回头,叫自己选择,她却还是会选择做相同之事。就算到如今,她也并没什么悔恨,倘若要他们夫妻两个自保,却看蒋玉菡受罪,他们却是绝对不会安心,也不是冯渊同莲生的性子。

正如王妃所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莲生想一会,乏一会,却总是睡不安稳,一刻想到冯渊不知如何,夫妻们分隔两处,自然不免各自凄惶,一会想到北静王,自己同他不过见了三面,只觉得这人个性深沉,不可捉摸,恐怕还有什么后着会出,实在叫人担心。一会又想北静王妃,为何她当初会给自己这串珠子,难道早知道日后会有这么一场?只是,她是个慈祥宁静的人,总不会害自己的,是否是有别的用意?……莲生想来想去,半梦半醒,不知不觉一夜已过。

第二日莲生早早醒了,只觉得浑身疲乏不已,却只因知道这是在北静王府,只好尽力爬了起来,丫鬟们便进来伺候,洗手的时候,翠鸣忽地惊叫一声,说道:“冯奶奶,你这手怎地肿了?”莲生一惊,低头去看,果然见自己的手忽然肿了许多,连同手腕都是,那玉串子更是紧紧地缠在上面,弄得腕子上隐隐地发红,好似枷锁相似。

莲生看了一会,也不知道为何,便说道:“想是昨夜睡得不慎,无妨,歇一阵子就好了。”

过了片刻,莲生又问道:“今日王爷想必更为忙碌罢?”翠鸣说道:“是了,今日依旧有许多人来,王爷一大早便起身了。”莲生说道:“翠鸣姐姐,我现在想回家去,可使得跟王爷说一声么?”翠鸣说道:“冯奶奶急什么,横竖吃了早饭再去。外头人多着呢。这个功夫出去,走也走不动的。”

当下出外,传了早饭进来,莲生虽然不爱吃,到底是许久没有进食,身子受不了,她也知道这样不对头,生怕出事,就忍着,勉强吃了几口白粥,就已够了。翠鸣从旁伺候着,见状说道:“冯奶奶怎地吃这么点儿?”莲生说道:“最近吃什么都吃不下,胸口闷闷的。”翠鸣便命人将东西都撤下去,又奉了茶上来,莲生小喝了一口,差点就忍不住要吐,急忙又叫人拿下去了,只是头晕,忍了一会,到底又吐了。

莲生捂着胸口,靠在床边上,还逞强想回家去。不料方才试着起身走了一步,只觉得天晕地转,幸亏被丫鬟们及时扶住。便又坐在床上定神。过了片刻,只听得外面脚步声响,静静悄悄,周围也没别的声儿,莲生只以为是哪个丫鬟来去,便也未曾睁眼,不料过了片刻,却觉得那人到了自己身边,却不做声,莲生觉得古怪,便略睁开眼睛,一看之下,顿时慌了,急忙起身,不料眼前一花,更是站不住,那人伸手,便将莲生半抱着扶住。

莲生一惊之下,便想将他推开,怎奈手上丝毫力气都没,胸口又难受,只小声叫道:“王爷!”

原来这来人,果然是北静王!且说北静王将莲生抱住,本是无意相助。不料抱住人之后,便有一种不想放手之意。怀中之人娇小柔软,身上隐隐带一股淡淡香气,似曾相识。北静王略一闭眸,回想起当日在走廊中同她相见,那时雪花点点,当空飘落,他仰头看雪,略微低眉之时,便看到她。

迎风楚楚,被素雪一衬,人淡如菊,十分出尘,那眉间一抹胭脂记却格外醒目,朦胧之中,给他一种错觉,这人似是翩然从九天而落,这胭脂记,便是上天惩罚,只有如此,才能将她定在人世间,不叫她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