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主公,臣妾恭候多时(102)

谋士曾隐晦地提醒过他,他自己也曾有一瞬间地动摇,但很快便驱除了那一点儿疑心。

——怎么会?

再如何,也是自己的父王母妃,就算是争权夺位再不堪都好,他做太子或者无忌做太子,对他们来说,其实都一样的罢。

举起那杯酒的时候,是有瞬间犹豫的,但最终还是喝了下去。

如今……

——这一场赌,究竟是输了。

承俊王道:“你不该跟你哥哥争的,你不该觊觎那个位子,你注定要隐忍下去,为何偏要不听父王的话。”他的脸上,有三分不忍,但有更多决然,“我本来就觉得有两个儿子注定要生出祸事,雅风,你不用再多想了,实话跟你说,今晚上无忌会动手,你就好好地留在家中,等无忌登上皇位,再……”

雅风眼中泛出泪光来:“好好地留在家中?”手拂过桌面,酒器落地,骨碌碌滚动,“同样都是父王母妃的儿子,为何我就一定要忍着让着?不从……就得死?”

“死?”承俊王有些意外,道,“酒中的只是些麻药而已,让你数个时辰不能动,怎么会死……”话说到此,他忽然变了脸色,因为面前,雅风的嘴角已经涌出血来,滚热的鲜血,裹着血沫子,承俊王像是被砍了一剑般从凳子上跳起来:“雅风!”

面前,那个素来淡然沉稳的少王,身形推金山倒玉柱般地向后跌去!

黑漆漆的街头,脚步声纷叠,马蹄声急迫,滚滚而来。

而街头上,近百人的队伍同样迎面而来,两队面对面,各自停下,有人打马出来,喝道:“什么人?”

狂风大作里,有人挺身喝道,“御皇子要去承俊王府,都给我闪开!”

“我们就是承俊王府的人!”黑影中,有个人低低地道。

“你们就是?你们出来做什么?我们有急事……”灯笼挑过来,在风中晃动,话还未曾说完,灯笼的微光照亮面前那人的脸,他微微抬头,笑容有几分邪魅,冷冷地道:“我们也有急事。”

不等人问,接着又说道:“奉少王爷命,拿下御皇子殿下!”

来人大惊,急忙将君无忌围在中央。

而当中间,君无忌拉着马缰绳,皱眉望着来人,喝道:“你说什么?你奉雅风之命?——你叫什么!”

那人却不回答,只嘿嘿笑道:“殿下还是莫要问了,请殿下下马,若是殿下识时务束手就擒的话,免了大家不好看!”

君无忌怒道:“你说什么?放肆!”一言不合,对面那人一挥手,黑暗中只听得“嗖嗖”之声,竟是从路边射来的暗箭!

“保护御皇子!”见势不妙,君无忌身边的侍卫纷纷大叫,有人便以身相挡,君无忌的坐骑中箭,扬蹄长嘶,差点儿将他掀下马来。

风带着急雨哗啦啦地打落下来,来人道:“动手!”一声令下,黑暗中无数人影纵身跃上,极快地将君无忌一行人围在中央。

君无忌所带人数本就不多,先前中箭又伤亡数人,此刻更见危急,君无忌翻身下马,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究竟是什么人!”

“少王座下!取你性命!”回答他的,是一声断喝,伴随一道雪亮电光,毒蛇般地直奔君无忌面前!

电闪雷鸣,雪色的刀刃直逼跟前,君无忌却仍不信,咬牙道:“住口!你这藏头露尾的鼠辈,雅风绝不会这么做!”

影卫现身,将那人刺来的一招挡下,那人狞笑道:“你倒是信人……可惜!你非死不可!”复又攻上。

君无忌不会武功,身边侍卫又非死即伤,架不住对方人多,很快便落于下风,多亏影卫一左一右护着,却终究有百密一疏之时,几个刺客将影卫引开,那领头人纵身而上,一招逼命而来。

君无忌踉跄后退,那人的招式却如跗骨之蛆,生死之间,一道细锐光华从旁一闪,将那人的剑招荡开,但,几乎是与此同时,从对面的屋宇之上,飞来一支冷箭,挟带势不可挡的风雷声,直直地没入君无忌胸口!

君无忌脸色骤变,胸口一阵剧痛,似烈火钻了如身,他身不由己地倒退出去,趔趄欲倒。

影卫魂飞,叫道:“殿下!”一人护卫,一人抢救,冲了过来。

“带殿下走。”不知何处,传来极为冷淡的一声。

两个影卫面面相觑,见那箭深入君无忌胸前,而他面如白雪,却仍咬牙,断续道:“送我……去承俊王……府。”

“殿下!”影卫急怒交加,“这个时候……”

“去……不是雅……风……”君无忌声音微弱,“我要……见……雅风!”

雨落更大,影卫抱着君无忌,一个殿后,极快地杀出重围,刺客欲坠,却又住了脚。

面前,不知何时竟出现一队铠甲整齐的士兵,个个冷静无声,黑夜之中看来,似鬼魅一般,不知从何处出现,几时出现的。

“请现身一见。”黑暗中,一个人影缓缓而出,轮椅上的檀九重,眉眼轻撇,望着面前乱雨落地。

“是你?”对面屋宇上之人纵身落地,“这时侯出来,意欲何为?”

“可听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檀九重淡淡地,“这一趟,你本是不该来的。”

“何为该来,何为不该来?”对面那影子,亦是冷淡地反问。

檀九重道:“偏安一隅,无关生死,安稳度日,岂不是极好的么,何苦要来趟这趟浑水?”

对面那人长笑了声,缓缓地将头顶地斗笠掀开,抬头看向檀九重,那样平凡却令人难忘的眉眼,赫然正是慕容初。

“那么,为何你不肯安安静静地偏安一隅?檀将军。”慕容初淡淡一笑,眉宇之间,再无昔日那种和蔼可亲之意,双眸带一丝锐利,嘴角的笑,却挑着一抹势在必得。

“原来,我们都是自忖毫无选择之人啊。”檀九重缓缓说道,“王子,你苦心孤诣等待这个机会,若是功败垂成,你……会不会后悔曾经不曾选择过留下?”

慕容初望着他,缓缓地说道:“我是个从来都不会回头之人。檀将军你呢?”

檀九重道:“我也是,从不后悔。”

慕容初笑道:“你我倒是颇为相似,若是早些遇见,倒可以痛饮三百杯。”

“今夜这雨,岂不正如酒浓?”伞下,檀九重淡淡道:“王子既然不肯罢手,那么,请……”

雨将人的双目也迷了,玉都这漆黑如墨的夜间,狂风暴烈群魔乱舞的夜间,雨点打在身上,通体冰凉。

生死对峙间,慕容初忽地想到,曾有一人,在高楼春枝之旁,敬了他一杯酒。

那样如沐春风般的笑意荡开,她的双眸如星。

“不管如何,我都愿兄如今日这般,磊落开怀……”她的声音,忽地在耳畔响起。

谈何……容易……

但不管怎样,就算性命同姓名都交付给这浓墨般的夜妖舞般的风杀人的雨,就算明日之后世上再无慕容初此人,他心里也知道,有那么一个人,绝不会将他忘记,曾经有个叫做慕容初之人,来过玉都,曾经有个叫做慕容初之人,相识,相知,失之交臂。

一个旋身,刀锋将雨串切成两半,人在雨中,慕容初赫然大笑喝了声:“痛快!”

81 阮郎归:绿杯红袖趁重阳

金龙首上的烛火,隐秘地燃着,帘幕重重深处,狂风也吹不到之处,火光盈盈,是一种惯常死寂地红色,淡漠麻木地亮着。

楚帝仰头,深深吸气,檀香的气息渗入肺腑,如毒药一般,无药可救。

缓缓睁开眸子,望着面前之人。

“都退下去。”一声吩咐,连最近身的太监都悄无声息地退了,面前只余下秉娴。

“为什么要杀公主啊。”淡淡地问话,并没有见多大惊愕,仿佛只是在问一句“吃饭了未曾”。

秉娴道:“皇上已经……知道了罢。”

奇怪地是,本该愤怒的那个人并不愤怒,本该畏缩求饶的那个人却冷静之极,但只有彼此自己知道心底的感受。

秉娴不知楚帝心中的感受如何,毕竟是亲生的妹子,便那么死了,但他丝毫惊诧愤怒之色都无。

可是如此反常的表现,在楚帝身上出现,却已经是见怪不怪。

秉娴只知道自己心中,丝丝疼痛,仿佛刚才那一柄插入了爱芝公主腹部的刀,同样也入了她的体,如今,后知后觉地疼了起来。

手上,还鲜明地记得那滚烫的热血蔓延过来的感觉,还带着浓烈的血腥气息。

但心中,却又是酸涩地。

人的感觉,果然奇妙难言。

“朕知道什么?”楚帝的声音仍旧是淡淡地,道,“朕……想听你说。”

秉娴双眸望着面前一袭垂落的袍摆,沉默片刻,终于说道:“我同爱芝公主,有仇。”

“嗯……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要让你亲自动手杀人?你仔细说来听。”

“皇上不知道么?”秉娴道,“皇上可还记得,‘若有一人,杀了你全家’。”

楚帝点头,道:“唔,这么说……你是不打算瞒着朕了?不打算再同朕虚与委蛇了么?”

他缓缓地回头,深不可测地双眸凝视秉娴,唇边竟带着一抹笑意:“兰,秉,娴。”

秉娴默不作声,只是缓缓地将袍摆一引,极慢地跪了下去。

上一篇:九重天,惊艳曲 下一篇: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