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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然记(36)+番外

丁若水:“所以你是为了江湖大义喽?”

春谨然:“哎呀也没有那么高尚啦……”

丁若水:“你能看着我说话么?”

春谨然:“……”

丁若水:“春、谨、然!”

春谨然:“我真不是因为他好看!”

丁若水:“他要是长成孙伯那样呢!”

春谨然:“不可能!”

丁若水:“三十年以后就是!”

春谨然:“……”

丁若水:“干嘛一脸哀伤?”

春谨然:“你成功扼杀了我和他之间脆弱的友谊小火苗……”

丁若水:“乐意之至。”

“中毒?”春谨然有想过这种可能,但真的从丁若水口中听见,还是不免意外,“他是给江氏提供碧溪草的人,怎么会自己中毒?”

“不是碧溪草,”丁若水眉头紧锁,“我现在还没办法断定是什么毒,但从脉象上看,他很可能是从小便被喂食这种毒药,所以毒素已侵入五脏六腑。”

春谨然不敢相信听到的:“从小便被喂毒?!”

“应该是五六岁的时候,”丁若水的眼里也浮出不忍,“五六岁,知道什么呀,喂毒的人怎能下得去手!”

“那现在呢?”春谨然抱着一丝侥幸。

“仍在持续。”丁若水遗憾地摇摇头,不过随后话锋一转,“但奇怪的是,按照这样的喂毒方式,他现在早该毒发身亡了,可事实上并没有。”

春谨然不解:“什么意思?”

丁若水道:“就好像有一股力量在压制着毒性,始终让他的中毒程度维持在侵入五脏六腑,却又不至深入骨髓。这样的情况下,若配以解药好生调养,可解毒,若失去压制任其发展,则必死无疑。”

“可是在青门你也看见了,他那活蹦乱跳的死样子哪里像中毒。”春谨然想不通。

丁若水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很庆幸自己是个颇有耐心的人,不然被春谨然这么刨根问底,早银针戳过去了:“这就是我说的,他的体内有另外一股力量在压制着毒性,所以平日里与常人无异,然而一旦这个力量衰弱,毒性便会显现出来,这也就是为何他会忽然抽搐呕吐的原因。”

春谨然:“那这个神秘的力量到底是啥玩意儿?”

丁若水:“武功,或者另外一种与此毒相克的药。”

春谨然:“如果是武功他自己没事就练呗,何至于当着我的面抽成鬼。”

丁若水:“那就只能是药了。”

春谨然:“有药干嘛不吃?”

丁若水:“他傻。”

春谨然:“……真是个好答案。”

尽管由于成见颇深使得丁神医在判断事情上有了些许偏差,但这并不妨碍春谨然想通前因后果。如果真像丁若水说的那样,裴宵衣体内一直有毒,只是被某种药物压抑住,所以平日里看不出来,那么这药只能是某个人定时定期给的,也正因如此,当青门事件横生枝节,裴宵衣逗留于此的时间变长,原本应该服的药没有按时服用,所以毒性爆发。

“你觉得,”春谨然忽然问,“能制出这药的人,会不会也是了解他所中之毒的人?”

“当然,若不是了解,根本制不出如此准确压制的……等等,”丁若水反应过来,“既然对毒性了解到可以弄出如此精准的压制之药,那想弄出解药根本不难,可裴宵衣却中毒多年,除非……”

春谨然公布答案:“喂毒和送药的,是同一人。”

丁若水补充:“或者组织。”

春谨然看他:“你也想到了?”

丁若水扯扯嘴角:“长期喂毒,再送药压制,没有比这更有效的操纵人的办法了。”

如果非要给这操纵之人圈个范围,春谨然眯起眼睛,除了天然居,没有第二选择。

那厢丁若水已经施针封住裴宵衣几处关键穴位,然后又从贴身携带的布包里摸出一颗药丸,塞进对方嘴里,就着清水送入。

“你给他吃了回天丸?!”春谨然瞪大眼睛,十分意外,“那可是你的宝贝!”

“再宝贝也是用来救人的,”丁若水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何况还是你的心头肉。”

春谨然浑身一寒,不自觉想起了冰凉的铁鞭:“我不喜欢你这个恐怖的说法……”

丁若水无所谓地耸耸肩:“爱承认不承认,反正你自己心里有数。”语毕也不等春谨然反应,换回正经话题,“回天丸只能让他体内的血液与气以极慢的速度流转,尽量将毒性压在一个比较低的不猛烈的水平,作用应该类似于他吃的那种压制药,当然如果他确实是用药物压制的话。但这只是权宜之计,用于拖延时间,毕竟回天丸不具备针对性,能暂时压制毒素,却无法让他同以往那样行动自如,所以真正想解毒甚至治愈,只能把他弄回若水小筑,待我慢慢研究用药。”

春谨然愣住:“你要将他带回你家?”

丁若水眨了眨无邪的大眼睛:“扔在这里也行,反正他这么多年都没死,相信送药那人会及时赶到的。”

春谨然黑线:“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丁若水白他一眼,终于结束刻薄,恢复回往日的温良恭俭让:“我是不大喜欢他,但你被他差点杀掉都以德报怨,我更不能见死不救了,”

春谨然抿紧嘴唇,很认真地想了一个问题:“你说最后我俩会不会一起死在他的鞭子底下?”

这回换丁若水黑线了:“那我一定做个恶鬼!”

次日清晨,春谨然找了一辆马车,与丁若水合力将裴宵衣抬了进去。为了节省时间,他们雇了个熟悉山路的马夫,毕竟最难走的便是蜀道,出了山,就是坦途了。

一切就绪,马车奔向崎岖山路。

车内,裴宵衣躺在一侧,丁若水为方便照看,守在旁边,春谨然坐在角落,距离最远,可目光却至始至终都没从裴宵衣身上离开。

若没有后面那些事,即便客栈邂逅,那也只是春谨然无数夜访中毫不出奇的一个,以裴宵衣的态度,八成半炷香的时间都用不上,春谨然便会知难而退,就此与他相忘于江湖。可偏偏出了杭月瑶那档子事,然后就是王家村,再来便是青门。

如果裴宵衣体内的毒没有爆发,自己已经死于对方鞭下,可正是因为自己误打误撞卷入青门事件,才客观上使得青门事件的战线拉长,导致裴宵衣内毒爆发,这样一想,似乎是自己救了自己。但若退到最初,他与丁若水压根不来青门,那么根本不会有破解江氏杀人这码事,更谈不上后面与裴宵衣的这些纠葛,岂不更安全?

可惜,人生没有这么多的倘若。

如果生命是夜里的苍穹,那机缘就是其中的星辰,看似繁多无序,但其实每一段都有它的位置。它们星罗棋布在生命的每一个时间点上,静静地,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与你相逢。

第33章 若水小筑(三)

马夫轻车熟路,将原本要走七八天的山路愣是缩短成了五天,之后进入平原,离开了马夫的丁若水和春谨然仍是一路狂奔,终在第十日,抵达若水小筑。

若水小筑是丁若水的起居之地,一派葱翠绿意,恬静悠然,正所谓——

小筑清溪尾,

萧森万竹蟠。

庵庐虽逼仄,

庭户亦平宽。

摘果观猿哺,

开笼放鹤盘。

澹然还过日,

无处著悲欢。

“每次来你这里,不管心中多少烦恼,都好像能在顷刻之间静下来。”春谨然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这一方天地,不无感慨道,“迟早,我也要把春府搬到这样的地方。”

丁若水笑,却不信:“无丝竹无酒肉,太清心寡欲了,你才待不住。”

春谨然歪头想想,觉得也有理,遂放弃辩驳。

丁若水见怪不怪,转身进门去叫自家徒弟帮忙抬人:“琉璃,我回来了——”

琉璃本是附近山上的野孩子,父母双亡,整日靠打猎和野果充饥,后误打误撞救了误入捕兽陷阱的丁若水,丁神医为报恩,索性带他回了若水小筑,一晃已八年。起先丁若水只是可怜他,想给他一个栖身之地,可后来发现这孩子实在聪慧,不学些什么委实可惜,便将自己的医术倾囊相授。不过琉璃聪明归聪明,却总静不下心来,故而尽管丁神医倾了囊,他却只接住了几捧。

一连唤了几声,要是往日,那机灵鬼早出来了,可今次不知为何,迟迟不见人影。

“上山采药了?”丁若水一边疑惑地自言自语,一边往门口屋檐底下立着的大水缸处走。

哪知刚走一步,就被春谨然以极大的力气猛地拉了回来!

丁若说吓一跳:“怎么……”

“嘘——”春谨然示意他噤声。

丁若水连忙听话闭嘴,同时看着春谨然小心谨慎地俯下身子跪到地上,脸贴近地面,那叫一个目光如炬全神贯注,这阵势要是被附近的野狗看见,估计都不敢再来争地盘。

良久,春谨然终于勘察完毕,一直连大气都不敢出的丁神医见他起身,立刻小声询问:“发现什么了?”

春谨然警惕地眯起眼睛,声音压得很低:“两个人的脚印,往门里去的,一深一浅,一大一小,一个会武功一个不会,一个年长一个年幼,如果年幼且浅小的脚印属于琉璃,那么另外一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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