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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然记(78)+番外

春谨然莞尔,同时也很开心,毕竟前途凶险,有真正能够动力满满的目标,不管天下,解谜,抑或草药,都是好的。

之后的两个半月,春谨然和丁若水各自准备着,其实要准备什么呢,无非是些干粮,水。为防走漏风声,那张山川地貌图仍放在杭家,所以春谨然也只能凭记忆,预想着那片地界上会遇见什么危险。

整个夏天最热的光景,便在这样的忐忑、兴奋、期待中,飞速流逝。春谨然甚至都没觉得热,一晃神,天气已凉,然后便在这凉意中想起某个人来,想得不重,不浓,就淡淡的,浅浅的,像初秋清晨的风,吹过院子,留下几片落叶。

如此这般,终是到了八月十五。

往年这个时候,春谨然都是坐在春府的院子里,喝喝酒,赏赏月,偶尔会去丁若水那里,因为其他友人,总要与自己的家人或者师父过节。像今次这么多人的月圆相聚,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夏侯赋,杭明哲,杭明俊,定尘,林巧星,房书路,青风,戈十七,裘洋,白浪,郭判,祈万贯,以及,裴宵衣。

明月当空,渡口晚风,十五个年轻人,气度各异,神色不一,或许稚嫩,或许浮躁,但谁敢说,二十年后的江湖,不会是他们的呢。

又或许,都不用二十年。

“这是我的至交好友,丁若水。”春谨然向众人介绍道。

杭家两兄弟还有青风、房书路都认得他,齐齐惊讶出声:“丁神医!”

原本摸不着头脑的小伙伴们也明白过来,敢情这是春谨然带来防身的。不过队伍里有个懂医术的总是好的,都不用神医,不庸,就成。

集合之地在沧浪帮的码头,一艘大船已在此停靠多时,见人已来齐,白浪和裘洋便率先上了船,开始做准备。岸上,丁若水被青风他们四人拉过去寒暄,定尘原地打坐,夏侯赋似想和林巧星攀谈,但碰上的都是冷脸,郭判和祈万贯不知为什么又争吵起来,剩下戈十七和裴宵衣,一个靠在这边的树干上把玩匕首,一个靠在那边的树干上抬头看天。

春谨然犹豫了一下,先去找了匕首。

“怎么派你来了。”戈十七在暗花楼算受重视,但第一位肯定排不上,所以春谨然本以为会看见戈十一或者戈十三。要说这戈松香也是个冷面冷心的,收了那么多义子,培养成杀人工具也就算了,连名字都起得敷衍。

戈十七抬眼看他,似乎笑了一下,可定睛去看,又好像没有:“不希望我来?”

“怎么会,”春谨然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我巴不得是你呢,要是你们楼旁的人来,这一路我不用干别的,光防他了。”

戈十七终是弯了嘴角,虽然很浅:“那就行了。”语毕他把匕首收进怀里,站直了开始拍身上的灰尘。

春谨然看着他这一幅时刻准备出发的样子,便知道想套答案是没戏了。

这就是戈十七,你永远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或者可能根本什么都没想,你唯一能确定的只是他对你是否有敌意,若没有,那恭喜,你的日子还很长。至于自己和对方算不算朋友,认识这么久了,春谨然依旧没底。

有的没的磨蹭半天,春谨然总算走向了另外一棵树。那人还在看天,春谨然好奇地也抬头看了一眼,除了月亮圆点,没发现有什么比平日里更美妙的地方。

“喂。”春谨然在距离大树一步之遥处停下,叫他。

看天者不为所动,仿佛元神已出窍奔向广寒宫。

春谨然皱眉,又叫了一声:“大裴。”

看天者总算收回视线,然后动作极其缓慢地看过来,又过了好久,迷茫的双眸才逐渐清明:“小春?”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别的不说,就自己刚才介绍丁若水那阵势,哪怕你真元神出窍也肯定能瞬间归位。所以答案很明显,裴少侠故意晾着他呢。

好吧他确实是没特别热情洋溢地第一时间直扑过去,但那不是怕被人看出他俩关系不一般吗!他自己还好说,裴宵衣那边两个女人就能组成龙潭虎穴似,能不防吗,他的苦心谁人懂啊!

“你有话呢,要么说出来,要么就干脆忘掉,在心里咆哮别人是听不到的,只能看见你眉毛眼睛鼻子嘴都扭曲到一块儿,虽然确实很壮观。”裴宵衣的声音凉凉的,听不出是一本正经还是戏谑揶揄。

但不管哪种,都不会令人愉快就是了。

“多谢大裴兄提醒!”

“不客气。”

春谨然恨恨地看着那张脸,忽然特别希望时光倒流,然后自己就回到春府把那个看着落叶思念蔓延的丢人家伙掐死在院子里!

裴宵衣知道这家伙又在心里腹诽了,虽然没办法窥见真正的内容,但光看他那张各种情绪交替出现的脸,就莫名乐趣无穷。说句真心话,比今天的月亮好看。

“大裴?”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让春谨然一愣,回头去看,原来是祈万贯。

裴宵衣挑眉:“怎么,祈楼主也喜欢这个称呼?”

“不不不!”祈万贯快把脑袋摇掉了,“我是想问谁起的啊,太不吉利了!”

裴宵衣看向春谨然。

春谨然黑线。

祈万贯说着说着又回过味儿来:“其实也不能全怪起称呼的,你这个姓就不好,幸亏你不做生意,天天裴,咋活啊!”

裴宵衣眯起眼睛。

春谨然忽然兴奋起来,抽鞭子,快抽鞭子,这么销魂的事儿不能就我一个人尝啊!

结果等到祈万贯被郭判叫走,裴宵衣的鞭子也没出手。

春谨然有些失望,又有些来气,见四下无人,直接问:“你咋不抽他?”

裴宵衣耸耸肩:“不好听。”

春谨然没听清:“啥?”

裴宵衣深深地看他一眼。

春谨然感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就像那次与靳梨云隔空相对一样!嗷呜,天然居绝对是妖魔鬼怪聚集地!

“各位兄弟,可以上船喽——”

白浪的召唤就像一根救命稻草,春谨然二话不说,噌一下就窜了上去。

裴宵衣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来之前他并不知道队伍里会有春谨然,乍见到那家伙,他还以为自己想人想得太频繁,出现了幻觉。直到那家伙向众人介绍丁若水,直到那家伙先走向了戈十七。

为何自夏侯山庄一别,他就总鬼使神差地想起这个人?为何一见到这个人,他就不受控制地手痒?为何这个人也要去雾栖大泽?他究竟想从这个人身上得到什么?

困扰他的问题太多,不过没关系。

路途漫漫,总会找到答案的。

第66章 雾栖大泽(五)

沧浪帮为了这次征途可是下了血本,春谨然本以为顶多是一艘八撸船,真等到了上面才发现,这居然是艘双层的大黄船!一层是船舱,二层是船板,船舱舷窗的窗棂都是精美雕花,而宽敞的船板上竟还修了精致小巧的亭台!

“你师父该不是把珍藏都拿出来了吧……”上船后没多久,春谨然便趁白浪带他去船舱找卧房的间隙,偷偷跟对方感慨。

“夏侯庄主发话了,就是天上的星星,我们也得去摘啊。”白浪无奈笑笑,“好在,星星沧浪帮没有,船倒是管够。”

说话间,白浪已经带他来到房门口:“你就住这间。”

春谨然迫不及待推门而出,果然没有让他失望,若不是耳边此起彼伏的波浪声,他真的会以为自己正身处客栈雅间:“要是水路都这么走,我也愿意干啊!”

“等一会儿船走起来,你再看看要不要这么说吧,哈哈。”白浪笑着离开,船板上还有好几位等着安排呢。

起初春谨然没懂白浪话里的意思,不过他也没在意,跟寻宝似的开始探索这间船上小屋。虽然都是寻常物件,可放到了船上的房间里,就好像镀上了一层不寻常的光彩,怎么看都有点不一样。结果就在他端起脸盆仔细研究的时候,船忽然剧烈地晃了一下,他一个没站稳,直接坐到地上,铜盆脱手而出腾空一人多高最后落下来时不偏不倚正扣到他的脑袋上,咣当一声,砸得他脑袋直冒金星,于是接下来的很长时间,他都戴个铜草帽坐在地上,愣愣地感受着屁股和脑袋的双重疼痛,久久没回过神。

幸而这中间没人来拜访。

半晌后,疼痛慢慢散去,春谨然摘下铜草帽,一手揉脑袋一手揉屁股地挣扎着站起来,舷窗外只有茫茫漆黑,夜色与河面连成一片,也分不清谁是谁。起身后,他才感觉到脚底持续不断的轻微摇晃,这才后知后觉,原来是开船了。

水上不比陆地,尽管这次的船比上次去夏侯山庄的船要平稳许多,不知是船身更大还是去往西南的水路本就平缓一些,但这种持续的极轻微的摇晃,仍会让习惯脚踏实地的人产生一些不适,他也终于明白了白浪话里的意思。

偶尔尝个鲜还成,一辈子水上漂?算了吧。

或许是启程的兴奋劲儿还没过,春谨然一点都不困,索性也就不在屋里闷着了,直接出舱爬上了船板,不料小亭子里已经有人坐着,他走近两步才发现是夏侯赋,然后就有点尴尬了,不知道是继续上前寒暄,还是假装没看见转身就走。

纠结之间,夏侯赋已经看见了他,客气招呼:“春少侠也觉得船舱里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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