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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人何处教吹箫(10)

作者: 梨花院落 阅读记录

稍顷,御医到了,仔细诊视了一番,言到并无大碍,只不过一时急怒攻心,再加上前几日身子上的不适,才致如此。因此上并不需服药。说著便开了几张进补的方子。这里萧烈吩咐珠袖送御医并打赏,暂且不提。

却说玉箫还只不信萧烈的话,到底把承欢叫了来,仔细看了一番,果无大碍,才终於放下心来静养。萧烈本想让承欢留在这里服侍,但转念一想,玉箫不过是个伶人,虽说自己对他宠爱有加,但岂可因他而废了对承欢的惩罚,自己日後还有何威信可言,又如何令出必行。因此上终是将承欢继续软禁在赏晴楼里。另派了两个手脚干净利索的丫头名唤香雨和香雪的送了来服侍。

玉箫知承欢本性安静温柔,这样的惩罚对他来说,未必就会难受,也就不再理论。因身子需要将养,萧烈也就很不敢需索无度,每晚不过是一二回而已,纵觉得不够,但也怕伤了玉箫,便说会话儿,也就歇息了。

这晚云雨初收之际,玉箫终是忍不住了,问出了存在心中多少天的疑问。

“我自忖著和承欢的那番说话并无甚遗漏之处,你却因何得知那是我们要除去许河等的借口托词,还辩出那番话是假的?”

萧烈不由笑了,将一绺黑发放在手指上缠绕玩弄著,淡淡道:“其实很简单,第一,那许河等人不知玩弄过多少绝色倾城的人儿,怎麽会对你这麽沈迷呢?第二,慢说他们不把你放在心上,就是放在心上,我的人,他们敢说动就动,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未必敢,你以为人人都象你不把我放在眼里吗。第三,他们三人,最喜欢虐玩的是那不肯服输的男子,一旦低头,便没了兴趣,这是众所周知的。否则怎麽会有这麽多人将自己的娈宠放到他们手上呢。我本就不肯听信你和承欢的一面之词,再细细打听一番,真伪岂不呼之欲出吗?”

“那你为何还要杀了他们呢?明知是我在撒谎?”玉箫继续问,这也是他最不解的地方。

萧烈的脸色抹上了一股肃杀之气:“没有什麽,只是我一想起他们的脏手在你的身子上留过痕迹,就很不舒服,何况又不是什麽良善之辈,杀了他们,又可提高本王的威望,正是一举两得呢。”

玉箫怔怔的看著他,头一次觉得,自己似乎一直都看错了这个王爷,萧烈见他直盯著自己,怕他是被自己吓坏了,连忙搂在怀里,柔声道:“别害怕,这不过是一些手段罢了,断断不会用在好人身上的。”

玉箫连忙推开他,强忍著笑道:“谁怕了,我不过是在想,原来表面上是纨绔子弟的广平王爷,还是有那麽点子头脑的。”

就见刚才还端庄深沈无比的萧烈,募然睁大了眼睛,怪叫道:“什麽?什麽叫有点子头脑,本王可是天纵英才,聪明睿智,文武双全的广平王爷,是当今圣上的左膀右臂,众大臣的表率啊。竟被你说成只有一点子头脑。天啊,你怎麽可以这样说呢。”

玉箫愣愣的看著象一个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子一样大呼小叫的萧烈,募然放声大笑起来,他头一次发觉,这个强占了自己的身子,阴沈可怕的男人,竟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萧烈著迷的看著玉箫毫不造作的笑容,眼睛连眨也不眨一下。玉箫被他看的莫名其妙:“怎麽了?我身上有什麽东西吗?”

“没什麽。”萧烈爱怜的搂住他,叹了一口气:“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你这麽真心开怀的笑容了。王府里的人在我的面前,想笑的时候,要等有我的命令才敢笑,想哭的时候,要等有我的命令才敢哭。明明想笑,我让他们哭他们就哭,明明想哭,我让他们笑他们就笑,没有一点真正的感情。所以你今天的笑,竟是让我久违了的真心,好美啊。我记得小时候,只有母後和皇兄才会在我眼前笑,父王是一国之主,总是威严的沈著面孔,後来母後走了,剩下我和皇兄,他也当上了一国之主,只有私下的时候才能看见他笑。”顿了顿,不由笑道:“看看我都说了些什麽?你一定觉得很可笑吧?”

“不是。”玉箫抬起头来,正色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听人家说高处不胜寒,当时只是奇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什麽不好呢?後来长大了,又听说不生帝王家,仍是不解,及至如今听了你这番话,才知这其中,也有这样辛酸的滋味,现在看来,竟是生在平常百姓家中,父母子女,安享天伦才是幸福呢。”

萧烈点头:“正是如此说呢。好了,天色也晚了,我们也睡吧。”说完挥出一缕掌风,熄了蜡烛,,又按动了一个机括,将夜明珠用厚厚的蓝纱覆了,方搂著玉箫睡了。

第18章

世事如棋,殊难预料,玉箫的受宠著实令王府中人大吃一惊,原以为萧烈不过图一时新鲜,混过一阵子也就完了,谁料想这宠爱竟一日甚过一日,到最後,萧烈就似离不得玉箫一般,同起同卧,同息同止,比起当年的承欢,亦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不要提其他伶人舞姬,如花美眷,也是统统抛诸脑後了。

这日承欢禁足一月之期已满,玉箫一大早就赶来赏晴楼,及至见承欢风采一如以往,方放下心来,两个共过生死的朋友一经相见,自然极其亲密,至於那感叹唏嘘,也不必细说。

吩咐摆了早饭,玉箫便在承欢这里用过,寂然饭毕,两人便挪至里间的暖阁儿,相对坐在粉缎大炕褥上自在说著话儿。

承欢便道:“人说百密一疏,如今看来,竟是半点也不错的,就如我们,费了那许多心机,商量了大半夜,谁知王爷玩笑著就辩出了真伪。我本自忖著这次是必死了,又谁知竟开恩饶我不死,纵禁了一个月,於我无害,又算得上什麽惩罚呢?”

玉箫也点头:“说的很是,当时王爷骗我说你已死了,我只觉五内俱焚,後心如死灰,想著不如随你去了,还落得个干净,谁知竟又有这样的转机。”

承欢忙道:“是了是了,我也听说了,都说你吐了血,烛台把肉都划破了,如今身上到底觉得怎麽样了呢?有没有大碍?”说著便揭开衣襟看那伤痕,及至看到香点大小的伤疤时,嘴里已不禁念了好几声佛。

玉箫淡淡道:“已没事了,不过是急怒所致,如今你能平安,也就没什麽了,怪道人说‘好人有好报‘,原来凡事总是有个天理的。”

承欢咯咯的笑了起来:“是了是了,我听说你如今的身份已不比从前了,王爷每日里和你形影不离,王府里谁不拿你当正经主子看待,可知果然是好人有好报。”

玉箫冷笑一声:“当我稀罕吗?依我,倒恨不得早早离了王爷身边,仍做回从前的玉箫。”说完直直看著承欢:“我曾说过,纵是身子污了,总还有一颗心呢。如今,这清白终是没保住,可这颗心,仍如原来一样,并未有半点改变。若不是他拿我师傅的族人性命逼著,我早已或死或逃,自己了断了。”说著语气激动起来,泪也在眼圈里打转,却强忍著不肯落下。

承欢忙安抚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一句玩笑惹了你伤心,你放心,别人纵不知你心如日月,还有我呢,当我和那起糊涂人一般吗?”

玉箫长叹一声:“总归让我遇上了这个魔头王爷,是我的命不好。”

承欢笑道:“命不好吗?可知有多少人想倘上你这不好的命,还不能够呢。”

玉箫赌气道:“你稀罕,你拿去,怎麽看著你也是个倾国倾城的可人儿,焉知哪天他不回头呢?”

承欢慌得连连摆手:“可够了我的了,你真有心等,倒也未必没有美人来继承你,只是我却是万万不能了。”心中想起日夜牵念的挺拔身影,不由得便飞红了一张俏脸。

玉箫察言观色,疑惑道:“先前我还真怕你误会我争了你的宠,如今看来,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只是这个中因由,我却不明白了,莫非你心里已有了别人,方不在乎了?”

承欢慌得忙起身捂住了他的嘴,又开了门窗,探得四下无人,方关了,回转身来,沈吟半晌方道:“若不是你,这话我是再也不告诉人的,只等死了,连著这颗心,一并带到棺材里,也算我在世上走了一遭,经历过了这个‘情‘字。”

玉箫忙追问是何事,对方是何人,承欢便红著脸道:“他叫苏鸿,原是进京赶考,谁知受了风寒,大病了一场,就错过了考期,只能流落在外,靠卖艺为生。後被王爷在街上遇到了,先是觉得他武艺不俗,便试著攀谈起来,谁知谈论中,又发觉他言谈举止著实得体,治国之道,兵家战术,娓娓道来,且见解独到。王爷募他之才,便将他带回府里,资助他来年再试。我便是在此时遇见他的。”说著便把头低了下去,咬著嘴唇,强忍著不笑出来,心中著实甜蜜之极。

玉箫本就是个极聪明的人,听到这里,哪还有不明白的,於是抚掌笑道:“人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再不错的,可不就应在你们身上了吗?”

承欢抬头,听得这话,不由伤感摇头:“什麽‘有缘千里来相会‘,不过是我一相情愿的单相思罢了,想也知道,像他那等胸怀大志的正人君子,如何能瞧得上我这种风尘中人,况又是残花败柳之躯。因此上在王府时,我固是总找机会想见他,和他说上几句话,但他却是连正眼也不曾瞧我一眼的。”说完又正色道:“今日这话,贤弟万不能对人说起,也不可将我与他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