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发现有人跟踪，走得更快更急，可惜他遇到的不是普通人，而是蛇妖，不管他走得多快，还是甩不掉。走了整整一里路，走到城外树林时，那人终于崩溃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距离自己十步之遥的青衣男子，脸色阴沉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青羽无辜地眨眨眼。
“你是……妖……妖怪？！”琥珀色眼瞳，墨绿色长发，虽然容貌看上去是个清浚的男子，可这些不该属于人类的特征，全都在显示他，对方很可能是个妖怪！
青羽用手指了指自己：“妖怪？你是说我吗？”
“……”
青羽微笑着点头：“你跟聪明。”
“……”男人的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青羽慢慢走到他面前，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开始施展迷魂法术。
这些法术在人界不能乱用，免得惊动那些所谓的降妖除魔的道士，青羽很少使用，有些生疏，试了两次才成功地把他迷晕，当然……也有可能……他是被吓晕的。
不管怎样，这次应该算是帮了徐墨一个大忙吧？
青羽的心情非常欢喜。
皇宫内，小太子的百岁宴持续了整整一天时间，皇帝今天心情很好，喝了不少酒，到宴会结束的时候，他又把徐墨单独拉到一旁，在凉亭里摆了些水果点心，说要跟徐墨“聊天叙旧”。
徐墨身为臣子，自然不能拒绝皇上的邀请，陪着皇帝一边吃水果一边东拉西扯，眼看天色越来越晚，皇帝还没有要放他回去的意思，徐墨渐渐的就有些心神不宁。
他一大早就入宫参加宴会，在宫里待了一整天，也不知道阿青怎么样了，有没有吃晚饭……
虽然反复叮嘱阿青留在客栈里等他回来，可是，以阿青的脾气，不可能一整天都乖乖窝在房间里的，万一他好奇之下独自跑出去……
他的眼睛和发色很容易招来麻烦，京城可是天子脚下，是容不得任何妖物生存的。更可怕的是，京城周围有一家道观，整天把“降妖除魔”挂在嘴边，那家道观的弟子个个法术高强，据说曾经有只狐妖潜伏在皇宫里试图吸取皇帝精元，结果被那道士当场打回原形，而皇帝也因此对妖怪非常厌恶。
阿青是条法力不怎么高深的小笨蛇，又是个路痴，万一迷路了被人抓住，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徐墨越想越是担心。
真是该死！自己怎么就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客栈里？
“徐爱卿？”皇帝有些疑惑地看着徐墨脸上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你不舒服吗？”
徐墨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低声道：“回陛下，微臣的确…略有不适。”
皇帝微微一笑，道：“哦，朕刚才还想着，朕有个皇妹待字闺中，爱卿你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不如……”
徐墨忙严肃道：“多谢陛下厚爱，微臣目前并没有成家的打算。”
“呵，看你这反应，是不是有心上人了？”皇帝笑眯眯地道，“放心，朕又不是昏君，你若不愿意，朕也不会强行给你指婚。不要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嘛。”
徐墨的神色有些尴尬。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那条笨蛇，脑海里全都是阿青的影子因为太担心阿青会出事，他甚至连理智都快失去了。
好在皇帝总算想起来皇后和小太子还在后宫等他，于是摆摆手让徐墨先回去。
徐墨如蒙大赦般立即转身奔出皇宫，一路施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客栈。
然而，眼前的光景却让徐墨瞬间僵在了原地——
客栈正被一片火光笼罩，肆虐的火焰直冲上天，呼啸的北风让火势越烧越旺，连周围的居民楼也被点燃。街上挤满了人，混乱的脚步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孩童的哭喊声夹杂在一起，宛如人间炼狱。
街上大雪纷飞。
人们的脸上全被火光映得通红。
“阿青……”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干涩到让人无法辨认。
看着面前疯狂肆虐的大火，仿佛心脏也被这火焰吞噬了一般，剧烈的痛楚蔓延到四肢百骸，胸口痛得几乎要无法呼吸……
徐墨不禁想起许多年前徐家的那一场大火。
当时他跟哥哥、嫂子一起逃出来，突然想起阿青被留在屋里，于是立即转身去找，找到那个盒子，宝贝一样护在胸前逃离火场，却发现盒子里空无一物。那一刻，他的心情非常的失落和难过。
多么相似的场景，却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此刻，除了像当年一样失落和难过之外，还有更多的、难以形容的情绪……
或许对他来说，阿青早已不止是单纯的宠物。
所以在失去时才会这么痛……似乎连心脏都痛得麻木。
那个会叫他“主人”的阿青；一脸认真地说“我来找你报恩”的阿青；小心翼翼端着茶水捧到他面前、讨好地微笑着的阿青；总是迷迷糊糊搞不清人类的生活方式、到处给他惹麻烦的阿青；还有，会在寒冷的时候趴在他怀里，抱着他取暖的阿青……
此刻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习惯了他的陪伴。
早已离不开他、舍不下他。
可是……太迟了。
那天的大火烧了整整一个时辰，到了后来，京城的官员也亲自赶来救火，其中有人认出了徐墨，恭敬地道：“徐大人，这里太危险，您还是先避一避吧。”
而徐墨却充耳未闻。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像，他的目光一直怔怔地盯着面前燃起大火的客栈，脸上是一种难看到无法形容的表情。从来没有人，在徐墨脸上，见过如此沉重的表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火终于停了，周围的人渐渐散去，面前只剩一片废墟。
大雪纷纷扬扬，徐墨依旧站在原地，肩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花，他却完全没有察觉。
现在大雪中的男人，似乎已经被冻得失去了意识。
“主人……”耳边突然响起个熟悉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徐墨全身一颤，僵硬地回过头来。
只见街道的那端，风雪的尽头，一个青衣男子正微笑看着自己。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句诗词读过许多遍，却从没有过如此深刻的感悟。也从来没有那一刻般，见到一个人安然无恙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欢喜得几乎要留下泪来。
徐墨三两步冲到青羽的面前，用力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问道：“这么大的雪，你跑去哪里了？！”
他的情绪有些失控，双手用力得几乎要捏碎肩膀，沙哑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痛。
青羽蹂了揉耳朵，好脾气地解释道：“我去平安街吃东西，回来的时候遇到你之前没抓住的那个盗贼，就跟在他的身后去了城外……对了，主人，我帮你把他抓了回来，你看。”青羽说着就把晕过去的那人带到徐墨的面前，抬头看向徐墨，一脸邀功的表情。
徐墨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良久后，才拉起青羽的手，仔细检查了一番：“没受伤吧？让我看看。”
青羽笑着摇摇头：“我是妖，只有我伤到人，哪有人能伤到我的。倒是主人你……”青羽看着他肩头厚厚的积雪，疑惑地道，“你怎么一直站在雪里？”扭头看了眼周围，“客栈怎么了？着火了吗？”
徐墨没有回答，突然伸出手，用力地把他拥进了怀里。
“唉？”青羽有些奇怪，主人从来没有这样拥抱过他。
徐墨把下巴搁在青羽的肩上，深吸口气，低声道：“你没事就好。”
“哦。”青羽一头雾水地点了点头。
徐墨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紧到像是要把眼前的人跟自己融在一起。
青羽被他抱在怀里，快要喘不过气了。
只是……他的怀抱很温暖，很舒服，甚至能从接触的胸膛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那种怦怦的心跳，似乎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周围大雪纷飞，寒风刺骨。
而这样的拥抱，却温暖到让人永远都不想放开。
十一.
那场大火惊动了皇帝，皇帝次日便下令彻查，很快就查明了元凶。
原来，纵火之人正是那位大盗，他这次到京城来是为了盗取一颗夜明珠，拥有夜明珠的富商正好住在这家客栈，他盗取夜明珠时被人发现，这才放了一把火，打算杀人灭口，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却没想到被青羽跟上，给抓了回来。
徐墨把那盗贼交给京城的官府处置，皇帝高兴之下重赏徐墨，指着宫里的一堆贡品让徐墨随便挑选。
徐墨从中找到了一块玉，拿到京城著名的碧玉斋，请了最好的玉雕师，按照自己玉佩上的花纹，在上面刻了条一模一样的小蛇，旁边写了一个“青”字。
徐墨把刻好的玉佩带回来送给阿青，说是表扬他抓贼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