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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系列之男奴(出书版)(15)+番外

易水终于明白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了,看着夏侯澜那双波澜不兴的眼睛,他的心仿佛跌入冰窖被冻成了寒冰,连血液都不在流淌,然后忽然一记重锤,将它敲碎成了无数片。惨笑一声,易水一字一字道:「我明白了王爷,你在我的身上,还真是用心良苦啊,易水真的要谢谢你,谢谢你给我上了人生中最重要,最现实的一课。」他说完就昂首离开座位,来到三个奴隶身边扶起他们,一把拽下他们身上的铃铛扔到一边,咬牙切齿道:「爹,娘,妹妹,我们走。」

夏侯澜「温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爱妃,你不要任性了,本王可是费尽了心机才为你争取到这个地位的。王妃,那是王府中最高的地位,代表着常人必须仰望的荣耀,你怎么能为了亲情这种可有可无的可笑东西放弃到手的无上荣光呢?来,快回来本王身边坐下,本王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易水霍然转身,双目盯着夏侯澜,那里面有水光一闪,转眼就被燃烧着的怒火蒸发掉,他冷笑一声:「不必了,易水多谢王爷费心,王爷放心,易水清楚的很,不是王爷不遵诺言,是易水主动的放弃,这个答案,应该会令王爷您满意吧?那就好,也不枉王爷为我这个奴隶费了这许多的心机。」

夏侯澜认真的看着他,冷冷道:「易水,你不后悔?你可要想清楚,经过了这样一段时间,你还能过回原先那种被奴役的生活吗?本王真是替你惋惜,想不到你会做出这种选择。」

易水不屑的笑了一声,昂然道:「我的选择,不是你这种利欲熏心的人能够明白的。」话音未落,燕囡珊瑚已齐声道:「大胆,竟然敢骂王爷,你不要……」夏侯澜一挥手,两人赶紧闭嘴,他收敛了笑容,沉声道:「说下去。」

易水哼了一声:「我和王爷,已经再没有什么话说,只不过,我的选择是否真的出乎王爷意料,相信王爷心里一定比易水清楚的多了。」他紧紧抓住母亲和妹妹的手,温柔道:「爹,娘,孩儿不孝,让你们和妹妹受惊了,我们这就走吧。」

易水的父母还在犹豫,悄声道:「水儿……你……」易水摇头道:「不必多说了,王妃的地位很稀罕吗?如果在这种人身边,就算做了王妃,也不过是一堆狗屎。为了一个王妃的狗屁地位,为了一个猪狗不如的王爷,就放弃了家人与骨肉亲情,与禽兽何异。爹娘不必惋惜自责,今日这当头一棒,彻底打醒了孩儿,我知道自己该走什么样的道路。拿的起放的下方是男儿本色,我们纵是奴隶,却有血有肉有骨头,这本色是万万不能丢的。」

他这番话其实就是说给夏侯澜听,夏侯澜又如何不知。无暇去顾及易水将他骂得有多难听,他心中泛起了滔天波澜,本来这一切都在按照他预想的发展,甚至比他预想的更加完美,易水连一个字都没有多说就放弃了王妃的地位,可就是这番慨然,又让他开始怀疑起自己这样做究竟是不是正确的。难道……是他误会了易水吗?但旋即他就否定掉了,不管怎么说,易水提出做王妃是千真万确的事,心软的人未必就不贪婪。

「易水,你……恨我吗?」犹豫了一下,夏侯澜终于在那个身影就要跨出门的时候,问出了心里话,语音里也微微的带了一丝颤抖,他知道此刻一别,两人终其一生,可能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易水的身形停顿了一下,半晌方平静道:「我更恨自己,恨自己怎会因为你施舍的一点体贴温存就忘记一向的坚持,以至于糊里糊涂的失了心。夏候澜,夏、侯、澜,我会永远记住你,记住你给我的这个惨痛教训。」最后这句话,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是磨着牙齿说出来的。

在这一瞬间,夏侯澜也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锥心刺骨,什么叫做心如刀绞。痛彻肝肺的滋味让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被自己伤到极致的身影决然跨出门去。

「等一等,王爷,奴婢有下情回禀。」刚刚得到消息赶来的忘月,不顾众人的阻拦冲进山色轩,一下子就和跨出门外的易水撞了个满怀。

「易水。」忘月惊恐的看向已经一脸平静的好友,不意外的看到深藏在那双清澈眼睛中的伤痛和坚定:「你下定决心了吗?无法挽回了吗?」虽然是问,但她已经知道易水的答案,因此语气里也透露出彻骨的绝望。

「忘月,别忘了你曾答应过我的事,我知道你会遵守诺言的。」易水对她温柔的笑,话语里的气势却不容她有一点反驳。

「难道你要让这个秘密永远烂在我肚子里吗?你要让王爷永远的那么误会下去?你甘心吗?」忘月不死心的问,企图在最后一刻打动这个骄傲的人。

易水平静的道:「如果你觉得这样太残忍的话,在某个特定的时间里,我允许你说出来。」

「什么时间?」忘月惊喜的问,她明白王爷只是心结难解,一旦他得到了这个答案,那么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我死以后。」易水的语气仍然十分平静,只是笑容更加深了几分,看在忘月的眼中,那笑容里甚至蕴藏了几分恶毒,她的心猛然一颤,知道事情再也不能挽回了。

「忘月,在我死后,不管那是在几个月,几年,甚至几十年后发生,哪怕他已经是一个垂危的老人,你也要把这个秘密告诉他。这个秘密,是我送给他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礼物。你一定要帮我交给他。忘月,这也是我拜托你的最后一件事了,请你替我完成,否则我变做厉鬼,也不放过你。」易水的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眼神中却透出疯狂的恨意。忘月也是见过世面和大风浪的女中豪杰,可此刻看到这样的易水,却让她平生头一次,在心底生出一股凛冽的寒意。

易水扶着父母妹妹越走越远,终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燕囡和珊瑚见将眼中钉拔去,心里都是得意非凡,露出最妖媚的笑容向夏侯澜敬酒。夏侯澜却不再理睬她们,看向门口傻傻站着的忘月,他凄然一笑,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淡淡道:「有什么下情回禀,你快说吧,本王累了。」

忘月看着这一向高高在上,神采飞扬的王爷,在一瞬间似乎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疲惫的靠在椅子上,眼中那股刻意伪装出来的冷酷此时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深刻的伤痛,她心里又是不忍,又是怨恨,忍不住道:「王爷,为什么易水就不能做王妃?他虽然是一个奴隶,可多少锦衣玉食的主人,都比不上他的高洁,为什么他就不能做王妃?我们雪延的规矩,就真的不能改变吗?即使是您也不行?」

夏侯澜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向下看了一看,正是九月金秋,满园的菊花尽放,只是再也没有那个他日夜牵挂的身影。他没有回答忘月,只是淡淡道:「忘月,你也变了。」说完转身下了山色轩,忘月看着他颓然的背影,想起就在前一刻,易水也是从这些台阶上下去,只是那身子挺的标枪般直,她的泪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哎呀,这妖媚一除啊,王府里可就安宁了。」珊瑚和燕囡兴高采烈的摇着手里团扇。别看王爷现在不理睬她们,急什么,只要易水一走,凭她们的手段,王爷迟早还会回来宠幸她们的。两人越想越兴奋,相互携着手,「款款生姿」的步下山色轩。那份得意劲儿,连一向谨言慎行,恭顺温良的夏侯舒都看不下去,悄悄道:「惺惺作态,得意什么?这天下数不清的人,到哪儿找不出比你们强的。」

忘月苦笑一下,小声道:「找不出来了,像易水那样刚烈时不畏权势,温柔时善良体贴,不因富贵忘本,不为荣华折腰的人,恐怕再也找不出来了。」她珠泪又滚滚而下,喃喃道:「王爷,你……你怎么舍得放手,这样的一个人,你……你怎么就会误会他,难道你忘了你们初见面时的情景吗?你一定会后悔的。」

忘月说得没错,事实上,夏侯澜此时已经有些后悔了,没有了易水的王府对他而言,就像是一座失去了生气和希望的坟墓。他坐在书房里,回想起就在昨夜,易水还笑意吟吟的给自己端来茶水点心,谁能想到,那竟是自己和他的最后一刻温存时光。他回去后会怎么样呢?夏侯澜忍不住想:会不会受欺负?被嘲笑?虽然奴隶们现在的日子比从前好了,但是过惯了好日子的他,还能习惯那种艰难的生活吗?他知道自己不该再去想易水,去在意他今后的生活,可是苍天可鉴,他真的……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哎,看到了吗?那个就是易水耶。」田间的小路上,走过两个牵牛的奴隶,对着田里正在弯腰割稻的男子悄声谈论着。

「易水?就是那个不知好歹,得了失心疯一般想要当王妃的易水?哈哈哈,他也能割稻子,他的腰早就在王府的浴池里泡软了吧。」随着话音落下,一阵放肆的笑声响起,两个奴隶停了下来,期待易水怒发冲冠的表现。

只可惜他们失望了,易水手里挥起的镰刀连停都没有停顿过,仿佛刚才随着秋风飘来的,不过是几声乌鸦的鸹噪而已。这让那两人失望之余,更加愤怒起来,易水这种明显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举动,让他们感觉到自己的面子严重受损。想了又想,还是心有不甘,两个人干脆牵着牛走进田里,在易水的身后立定,大声道:「喂,你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