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舟/慢慢(39)

两人没聊太久，胡馨仪要赶回去上自习，临走前像老妈子一样嘱咐了一大堆，还在她的纱布上留了祝语，十分有悖唯物主义。

人一走，偌大的公寓恢复平静，挂钟嘀嗒嘀嗒转动着，衬得异常冷寂。

夏津轻手轻脚，环顾了一下四周，心中再次涌起一阵孤独。

她摸出手机查看时间，时值西海岸凌晨时分，眼神流转，默默打消了与父母通话的念头。

宋培的消息恰好送达跳出来，他发来一张活动预约的截图，内容是本周末将在省博举办的一场展览。

展主是一名新晋街头摄影师，近两年在国际上积攒了不少人气，风格颇为独特，两人都很喜欢。

展子只开放三天，甫一开售，他踏着点抢购，再退出一看，已经售罄了。

夏津重复确认着页面上成功预约的数字2，差点蹦起来，发出去十几个啊啊啊夸赞宋培的手速。

宋培：去吗？

夏津几乎跪下：去去去去去去去去！我马上把钱转你！

这边宋培犹豫着收了钱，敛起笑容，回归正题：今天经过你们班没见到人，请假了吗？

夏津：对，可能这周都不去学校了。

宋培：怎么了？

夏津：摔了一跤，腿受了点伤。

她斟酌着说辞：不严重的，只是家里人不放心我去学校。

宋培只信了一半，还欲再问下去，但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能挑了个试探的说法：那还能去吗？

夏津生怕他反悔：当然能！！过几天就拆线了，不耽误。

宋培：那周末见，你好好休息。

夏津：嗯，真的万分感谢，你上自习吧！

顿时，心中忧郁一扫而空，夏津放下手机，借着电脑椅转了一圈，开始期待周末。

兴奋过后，一沓试卷映入眼前，她又开始哀哀地叹气。

坐回桌前，重新戴上耳机，哼着歌开始专注写题，仿佛被定格在那处，久久都未挪动位置。

安心养了两天，周五胡馨仪又来了一趟，带来的卷子和练习册比之前更多更厚，夏津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已经半只脚踏进了毕业班行列。

左腿已经能正常走动，当天就去拆了线，伤筋动骨一百天，医生反复嘱咐近期不能做剧烈运动，倒顺了她的意。

伤口虽然恢复得很好，夏津小腿上仍是留了疤，一指长左右，蜿蜒附着腿上，很淡，但多少影响美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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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两人约好直接在省博见，夏津怕堵车，特意提早半小时出门，到地才给宋培发了消息。

迟迟未收到回复，她便坐在检票口等候。插上耳机，七八首歌听完，宋培才姗姗来迟。

出门忘了戴帽子，夏津脸晒得有些热，脸颊微微发红，迷蒙着眼睛接过他递来的冰水贴在脸上，体温才降下来一些。

见状，宋培有些愧疚。

实际上他出门比约定的时间要早得多，特意绕远到上城小区想跟夏津凑个巧，只不过时运不济，预估错误，等半天人没等到，最后还让她多等了一刻钟。

他没由来地心虚：“来的路上绕错了地方。”

夏津不疑有他，摆手：“没事，还早。”

展览禁止携带摄影设备，两人轻装上阵。

门前有工作人员，各自在他们手背上盖了一个荧光色的戳，很好看，夏津特意拍下来留作纪念，顺手更新了一跳朋友圈，引得辛西雅和庄楚菁一阵羡慕。

展览命名《幻影》，这个钟点人并不多，展厅中交叉悬挂着两帘黑色的帷幕，视线一经切割，视野也随之变得逼窄。

街头摄影师大多钟爱黑白两色，作品主要倾向超现实与诡异两种风格，却极具个人特色。巴士站前等候的人群、失焦的海鸥、浅水滩映出的残垣……

一眼看上去不知所云，却又让人怎么也移不开视线，配合着点到为止的解读深思，竟有种被卷入画的荒唐。

展厅内灯光晦暗不明，两人各自专注，竟渐渐走散了。

与一路走来那种黑白相互碰撞的风格不同，越往里面走，作品的色相边界越发模糊。

夏津在一幅约半米高的作品前顿住两腿。

相片中的男生手抱着一把吉他，半低着头站在舞台中央弹奏，红与蓝交织一处，在白墙上投射出一个庞大的人影。凑近看，人物的面部棱角以及周遭环境都特意做了虚化。

夏津心中油然生出一阵怪异，记忆里自己并不认识这样的人，心脏却不由得感受到了一阵挫痛。

她觑着眉，又急不可耐地去寻找解析，可惜落了空。右下角处只简单冠上了“Don‘t Look Back”的字样，连具体时间地点都无从得知。

这幅作品在一众展品中并不起眼，甚至难以吸引看客为之驻足停留，夏津甩甩头，踱步离开，答案直至观展结束仍未获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