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舟/慢慢(98)

推开二楼书房的门，她依着夏志廉的原话开始翻找，不过几分钟就从玻璃柜里寻到了文件踪影。

仔细拍好照把邮件发出，待从老爸那边收到了无误的准信，她松了口气，才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出去觅食。

小区附近有一家开了多年的生煎店，每到饭点总是排长龙，这个点倒是闲时，偌大的门厅里空无一人。

夏津探头张望了一下，正好老板抱着蒸笼从仓库出来，他“哎哟”了一声，惊喜道：“是小夏啊，好久没见你了！”

她爸妈调任前都是加班狂魔，以前夏津不上自习，放学回来总喜欢顺带捎一份给他们当宵夜，说来已有一年多没来光顾，老板倒还记得她。

“是啊，回家拿点东西，想着好久没吃您家的生煎了，这个点还能买到吗？”

“能，能，随便坐吧，菜单在桌面上。”

“一份招牌生煎，蘸醋。”

“好嘞，很快啊。”

餍足吃完一份，在店里待到四点多，眼见室外的日头不再如猛烈，她才拿齐东西和老板告别。

这边已经属于近郊的范畴，挨着另一个工业区，白天总是有很多货车来往，扬尘很大。

去地铁站要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碰巧遇上附近中小学的下课时间，整条路被校车和接送孩子放学的车辆排得满满当当。

夏津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口罩戴上，眼见一百多秒的红灯即将跳转，斜对面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幼儿的哭嚎。

转头，在她的视野里，一辆正在转向的货车突然失控侧滑，紧接着就是一声重物撞击的巨响，整个路面为之一晃。

人群中先是发出一阵尖叫，随后有先反应过来的人纷纷举起手机开始录像。

夏津等在队伍的最外侧，一览无遗整个过程，等反应过来，手中攥紧的伞早已掉落到了地上。

事发不过十来秒时间，小孩已经偃了声，且分明可见，货车底下还露着一截残肢，看上去是一名成年女性的手臂。

意外来得太快，她亲眼目睹母子二人是如何被卷进车底、拖拽，顷刻间，两条生命的鲜血染红了那一片柏油地。

满街警笛长鸣，交警迅速在现场拉起了警戒线，行人被疏通到另一条干道，不一会儿半条街都被清空了。

夏津脸色发白，那可怕的一幕映像迟迟不肯散去，双眼仿佛被暗红的血液障住，如根植在记忆里那般清晰。

她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路口的，一路上机械行走、转乘，直到出了熟悉的站口，学校醒眼的门牌在黄昏中亮起，眼泪才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

她忽然很想梁煊，比任何时候都想见到他。

一口气跑到科艺楼，她掏出手机时才发现电量闪了红。

微信最顶上是梁煊半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眼泪仍旧源源不断往外涌，夏津根本看不清上面的文字。

她擦了擦脸，胡乱点开语音，断断续续道：“梁煊……你在哪？”

“我在科艺楼，你能不能来一下？”

手指松开那一刻，最后一点电量也终于告罄，再怎么按也打不开了。

压抑的呜咽在整条楼道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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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灯通明，梁煊离开医院时天已经快黑了，他看了一眼时间，页面上弹出两条新消息，均来自十分钟前。

周素青在医院里安生了一段时间，这几天却开始大肆闹着说要上吊自杀，从下午开始医院专线几乎将他手机打爆，最终不得已来了这一趟。

那人见到他就蓦地变安生了，她比以前更瘦，皮包着骨，整个人几乎是嶙峋了，却不知道哪来的精气神，一直攥着他不让走。

最后趁她注意转移，护士和医生合力打了安定，梁煊才得以解脱。

他觉得自己应该考虑换号码的事了。

烦躁不安解开锁，置顶联系人一栏跳出一个数字，待听清内容，他原本就不太和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随手拦了车往学校赶。

后续回复的消息石沉大海，梁煊一路上根本不敢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可直到下车，对话框里也没有出现新的内容。

距离晚自习还有五六分钟，夏津从不迟到，梁煊猜测她有可能已经回了教室，脚下却依然往科艺楼的方向跑去。

顶层的琴房透出一点白光，那是艺术生的地盘，除此之外，整栋楼都陷在了黑暗之中。

他毅然跑上二楼，目光所及没有一片亮光，他也笃定夏津不会喜欢这种漆黑的环境。

不甘心绕到另一边楼道，依旧无果。正当要转身而下时，他耳边突然捕捉到了一把男声，不远不近，估计是从三楼传下来的。

他受驱使般轻声往上走了半层，就见月光下，夏津坐在楼道中间，单手撑着一边脸颊，偶尔抽噎几声，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