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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系列之俘虏(出书版)(17)+番外

此时小太子完颜朔也在这里,素衣也无心赶他,好在这回他倒收敛了一向的毒舌,半句话也不说。其实就是说了,素衣也没有精神和他置气了。忽见完颜绪在梓留的陪同下施施然前来,梓侬忙上前迎接拜见,一边笑道:「奴婢刚才还想着到底是大王,竟能沉的住气,谁知却又来了。」她们四个从小伺候着完颜绪长大,故此彼此间倒没别的主仆那样森严的等级关系。

完颜绪见完颜朔也在这里,也笑道:「你跑来干什么?今日也乖巧,在院子里竟没听到声音,倒是难得。」

完颜朔嘻嘻笑了一笑道:「父王,我正在想,我若拿出他学规矩一半的精神,大概太傅也不至于换过一个又一个了,听说上任太傅还被我气得吐了血,让你浪费赏了好多的补品呢。」

完颜绪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朕还不知道你,若能改了,那太阳也从西边出来了。」说完走到素衣跟前,陪着笑道:「素素,你这么认真的在准备,朕真的好感动啊。」

素衣翻了个身,也不理睬他,哼了两声道:「别会错了意,我只是为了牢里的那些可怜人着想。」

完颜绪一时还没醒悟过来,刚要询问,却见梓留忙接口道:「公子说的对,明日公子若顺顺利利的成了皇后,你牢里的那些亲人自然就放回去了。」他这才回过神来,心里一颤,知道自己那番逼迫实在是伤了素衣的心。一时间倒不知如何搭言,如此谁也不说话,屋里顿时陷入了沉默。

忽闻完颜朔打了个呵欠道:「四更天了,我要回去睡觉,明日还有好忙的呢。」说完贼笑着看他父王道:「父王,你也该歇歇啊,明日白天自然是不得闲,若没了精力,洞房花烛夜岂不是要虚度了,多可惜啊。」说完嘻嘻笑着离去。素衣又羞又愤,却毫无办法。完颜绪却出起神来。如此两人一夜未眠,眼看着东方露出了鱼肚白,然后一轮红日慢慢的从山间露出脸来。

素衣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忘不了他被迫成为金辽皇后的一刻。

慢慢的走在那条铺满崭新红毡的路上,他的心随着踏出去的每一步而颤抖,在所有人的眼里,他或许是走向投降忘本的卑鄙之路,或许是走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之路,但无论是哪条,他都知道自己再也回不了头了。

繁琐的仪式过后,他与完颜绪在摆满了丰盛宴席的大厅里接受众人的恭贺,他木然的看着底下金辽的臣子们,心里嗤笑着他们笑脸下的不甘。他知道自己恨他们,恨他们明明反对立自己为后,为什么却不站出来,不说出来。那样的话,完颜绪或许也会慎重的考虑,而自己,也未必没有一丝逃脱的机会。

恭贺完毕,众人入席,素衣以为气氛应该会是很尴尬的沉默,却没料到竟是空前的热闹。金辽的这些人还真会伪装,明明就是想转身离去的嘛。素衣再一次嘲笑他们的懦弱,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们会真的接纳一个亡国的敌人成为他们的皇后,成为他们皇上的枕边人。

「素素,朕知道你不惯和臣子们结交,你先在这里坐着随便用点点心,朕下去与他们乐一乐。平日里朕都高高在上,或许只有这一刻才可以和他们平易相处一会儿呢。」完颜绪拉着素衣来到角落里的一张大座椅上坐定,彼时梓侬等都在厅里帮忙,完颜绪嘱咐了素衣几句后便叫过一个宫女,命在旁边好生伺候,又道:「有那好事儿的亲来敬酒的话,好歹给朕点面子,应付过去。」说完满面笑容的去了。

素衣看着他的背影周旋在各个臣子之间,想起刚才他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不由得叹了口气。平心而论,这完颜绪对自己可称得上是体贴温柔了,除了这做皇后一事,样样都要遂自己的心意,即便有什么,也是软语相求,好话说尽。只是每当忆起他对自己亲人的那番狠毒手段,心中都难免升起不寒而栗之感,总觉此人狠毒的紧,他今日里对自己好,改日或许就会用比那一天更阴毒的手段来作践。每思及此,心中刚升起的一点对完颜绪的好感便烟消云散,更在心底冻起了一层坚冰。

他本无心吃东西,只是这一天实在是心火难平,口干舌燥之下,忍不住便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还未等放下,就见一名高大威武的将领向自己走来,他心中一凛,这将领不是别人,正是郁苍。

说起这郁苍,素衣也早就闻他能征善战之名,后来听说他降了金辽,又建下许多战功。及至自己被俘,他却去攻打大齐,就算回朝,那时他身处后宫,两人竟是一直未能见面,直到今天,文武百官齐来恭贺时,他才得见此人真面目。素衣慢慢放下茶杯,心知郁苍此来,绝不会是为恭喜自己。果然,只见他强作欢颜的笑脸下,隐隐可见一丝阴郁之色,端着杯子来到他面前,举杯道:「臣郁苍恭贺素将军,先前还以为将军实在不识时务,心中虽然替将军不值,却也佩服的紧,谁料转眼之间,将军已择良木而栖,更飞上枝头,做了我金辽的皇后,实在是可喜可贺。」

素衣一口气堵在喉头,知这郁苍表面上称赞,实则是讽刺自己,他握紧了拳头,好半晌方慢慢松开,沉声道:「将军过奖了,素衣身为俘虏,本不应降,奈何完颜绪一再相逼,更拿将军为例数番开导,双管齐下,素衣方违心答应,让将军见笑了。」

郁苍面色一变,看样子当场便要发作,却又生生隐忍了下去,强笑了一笑道:「如此臣只能恭喜皇后娘娘,祝你在这高枝上长长远远的栖一辈子。」说完也不行礼,翩然离去。

素衣呼出一口气,郁苍最后这句话似有所指,其实他也清楚,完颜绪不过是对自己因为一时难以征服而产生的迷恋罢了,待到日后厌了,还不知是怎生个光景。他却一点也不伤感,忽闻小太子完颜朔的声音,听他吃吃笑道:「你果然也不是吃素的,我先前还怕你应付不来他呢,你倒没辜负了我的期望。」

说完望向郁苍的身影道:「不知为何,这人我厌恶的很,他太骄傲,不许人说他的一点儿错处,他之所以来找你的麻烦,就是因为你是为了大齐百姓,不降不行,所以才做了皇后,而他却是在严刑拷打下降的,虽说是因为认识到我父王的英明,但传了出去,名声总不好听,比起你就差的更远,怎不让他气愤难平呢。」

素衣淡淡道:「名声?既为降将,还在乎名声干什么?」他这话像是说给完颜朔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完颜朔哼了一声道:「你们就是太迂腐,名声是什么?是由身后人来评定的东西。你为天下百姓谋了福利,就算投降人家也说是良禽择木而栖,是好人。你若祸国殃民,就算至死不降,人家也说你是坏蛋。哼,枉你堂堂一个将军,还被人说是文武全才,竟连这个道理也不知,还不如我一个小孩子呢。」说完也转身而去,忽又回身道:「不过没关系,我以后会好好教你的,母后。」这才哈哈笑着离去。

素衣就算此时伤感无比,也恨不得能拿杯子砸到这人小鬼大的小孩身上。被他一闹,自怨自艾的情绪到淡化了不少。忽觉面前又立定了一人,抬头一看,竟是自那日一见后便无消息的许锦华。

他一激动,不由得站起身子,却见这昔日好友笑着按下他道:「多少双眼睛都望着你呢,既做到了这个位子上,少不得要有这个位置的风仪,省得人家说咱们齐人竟连这些规矩都不懂。」

素衣慢慢坐下,眼内犹是不敢置信之色,道:「你……你怎的来了?」

许锦华道:「你的婚礼,我能不来么?且别论这婚礼你愿意不愿意,总是关乎一生的事情。何况我知你此时心情定是又气又恨,若不来劝两句,你再想不开,我日后岂不自责?」

素衣苦笑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劝的?你也不用宽慰我,这降将卖国之名,我是背定了。」

许锦华道:「你还在乎这些?若真在乎,我便告诉你吧,我从早上便出了门,一直在街上溜达,及至到了吉时方进了宫门。依我看,百姓们倒高兴的很,都说皇上是金辽大王,皇后却是咱们齐人,日后还能不为咱们说话吗?这新君倒有气度,并不以种族血统为念呢。等等等等,大多都是这些议论之语。你看,完颜绪虽不得你的心,却很得咱们大齐百姓的心呢。」

素衣目瞪口呆,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百姓们难道……难道就一点都不以家国为重吗?为何竟说他的好话?」

许锦华叹道:「这便是乱世人不如太平犬了,人说有国方有家,咱们大齐却应了这句话的反面,变成了没国才有家。唉,所以说你也不必多虑了,已经……已经走到这个地步……爱也是它,恨也是它,倒不如放宽了心,让自己快活一些。若……若之,我还要求你,身居此位,便当称这国……国母之职,辅佐完颜绪将这天下治理成一个四海升平的盛世才好。」

素衣垂首,沉默不语,因此没见到完颜绪已经回来,许锦华忙站起,便要退开去,忽闻这春风得意的新君道:「许公子刚正不阿,才干出众,我是早已闻名的,虽有心延揽入我朝堂,又怕公子以为我仗势逼迫,今日既相见,完颜绪且将话说在这里,若公子有心替百姓创造盛世,随时可以入朝为官,朕定不负公子之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