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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京华(132)

“都不抱着我。”她攀着他的脖颈,轻声抱怨。

谢骛清见她无意再睡,低头,和她的唇碰上。

两个影子叠在一处,谢骛清手在她腰后,将她慢慢移到身下,调整躺着的姿势。两人面对面,脸对脸呼吸着,亲着。他亲吻的力道渐渐重了。

“你过去,有没有很想娶妻的时候,”她隐晦地问,“尤其……年轻的时候。”

谢骛清笑着,哑声道:“我一向擅长克制,而且,”他的手把她的长发撩到枕头上,她因为他的唇的撩拨,身子愈发柔软,“更擅长转移注意力。没什么不能消解的,人又不是动物。”

电风扇的扇叶不停歇,一股股风落到胳膊上、腿上,像把外界隔开了。

何未渐渐呼吸加重,似睡似醒,任他摆弄。

谢骛清的手指被她的长发缠住,亲着她时,饶有兴致把一缕拉长,试着长度,竟能到腰腹了。当初在百花深处厮磨时,还没如此长。

谢骛清想到初入京城,被友人们取笑是踏入了桃花源、逍遥境。大家笑他:功成名就时不肯娶妻生子,如今错过了自由恋爱的机会,要被迫成为军阀们的乘龙快婿了。

他倒是坦然,如有必要,万事都是可以牺牲的。

他们这些一心革命的人,以自家性命押家国繁盛。连命都没当回事,就算联姻也不会皱眉。

他千算万算,连被迫娶亲都想到了,唯独没算到真正的姻缘却在百花深处。

当初好友白谨行定下去德国后,不愿耽误未见过面的姑娘,想直接将婚约取消算了。然而是谢骛清记得何家那个为国捐躯的外交官,深知此门中人必是心怀大义的志同道合之辈,百般劝说好友先不要放弃,来见一面再说。

那晚白谨行一到京,就约了见面时间。

他为错开时间,立在胡同口的暗处,抽了根烟。他一贯有耐心,危机四伏都静得下来,偏那天的那根烟,抽得格外不自在。他几次想上车,想隔日再见,但胡同口的几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子跑着闹着,一直挡在他和轿车之间,像冥冥中有人拦着他。

最后,他还是丢掉烟,进了狭窄无灯的胡同。

院子里的武官认出他是主人家,又因为士兵对长官的敬畏心,没拦,直接放他进去了。

背对着门口的白色身影,正用手,轻理着长发。只有她一个人在。

……

匆匆一面后,他回到六国饭店,在舞厅见过俄公使后,独自在座椅上,坐着想了许久还是只写了一张字条,没再露面。

……

其后种种,无法预料。

命运一步步推着两人,走到今日,终成婚姻。

谢骛清用汗湿的鼻尖擦过她的脸。

“吃那个安眠的药是不是不太好,”她和他吮吻着,眉心微微皱着,身心都在他身上,一会儿舒展开,一会儿又抿起唇,过了许久,才有力气说后半句,“要孩子的话。”

她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在计划和他有个孩子。

他轻轻往她的耳垂上亲:“以后不吃了。”

天亮前,外头开始有人走动。照旧,无人来打扰。

从军的人醒得早,很快走动的人更多了。谢骛清有四点起床的习惯,外头有人进了院子,不晓得何二小姐在屋里,说话声大了,立刻被人制止。

里边床上的两人浑身汗未干,谢骛清见她分神留意外头,很快就能用他的方式让她收回心思,全副身心放到搂着她的男人这里。

……

等天快亮时,谢骛清在她耳边说了句:“以后每天住一起,怕都不用睡了。”他说时,是半开玩笑的语气,他伸手,想拿带刀的文明杖,去书桌那里拿烟。

何未奇怪,他为什么天刚亮要烟草提神,谢骛清答:不是提神,是分神。

“腿都这样了,还逞强,”她小声说,“要什么,和我说不就好了。”她下了床,帮他把烟盒和火柴盒,一并连着陶瓷的烟缸抱着回来,放到床旁,那个红棕色的官帽椅上。

她难得见他抽烟,抱着膝盖坐在床边沿,歪头瞧着他是如何吸的,如何将烟雾造出来。

他手指上夹着烟,目光在她身上,低沉沉的。活脱脱一个登徒子,仿佛是那深夜里醉沉沉从军车上下来,挽着军装袖子,敞开怀,露出衬衫边边,来会佳人的公子哥儿。

他一只手空出来,上下求索。

“不是说擅长克制。”她往他肩上靠,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里的血液是如何流淌的,热腾腾地卷过她的心魂。

他笑:“新婚夜,不一样。”

他欺身过来,将稀薄青白的日光挡住。

天都亮了……这新婚夜未免长了些。

到天大亮,她熬不住了,翻身往里,睡去了。任由谢骛清如何摆弄,都闭着眼只管去见周公。朦朦胧胧里唯一能觉得庆幸的是天终于大亮,赌坊又热闹了,再不显得这木床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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