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夜阑京华(196)

谢骛清言下之意:这是一场硬仗。

当然再难,多伦都必须拿下。

林骁“嗯”了声,表示知道了。

谢骛清瞧着他饱经风霜的脸,笑着,捏了下他的脸颊:“你这样,等打完仗回去,真找不到老婆了。”

林骁羞涩笑笑,没吭声。

“我再看看,有没有多的馕饼给你,”谢骛清说,“看着你像没吃饱啊。”

远处有蒙古族的人分食干粮,听到谢骛清回头问人要吃的,其中一个民兵队的队长就带着满面淳朴笑意,把最大的一块馕饼拿来,塞给林骁。

这次的同盟军,都是各地来支援投军的,有热河沦陷后留下来的军人,还有蒙古族的民兵、当地民众。谢骛清是大军之中的一支,大家不是正规军,没有统一军服,穿什么的都有,队伍碰上队伍,时常语言不通,比划着笑一笑,就成了兄弟。

谢骛清早习惯和他们互相接济了,林骁性子腼腆,愣了半晌,看对方那边有数百号人,怕人家口粮不够,不好意思收。

对方一看林骁还馕饼的动作,立刻冷了脸,生气地挥了一下手。

“拿着,都是自己人。”谢骛清笑着说。

林骁不得已收了,把从哈尔滨带来的白酒瓶子塞给对方,原想道个谢,无奈语言不通,只好给了对方一个用力的拥抱。

对方倒是懂林骁的心思,重重拍他的后背一下,笑着松开,径自走了。

谢骛清等人走了,问林骁:“滴酒不沾的人,学会喝了?”

林骁低头,接着吃馕饼:“关外冷,雪季不喝两口,扛不住。”

谢骛清笑了笑,走到滦河浅滩的水旁。

他半蹲下身子,捡起一粒石子,像个少年,猫腰将石子丢到河水上,几个水波纹散开,涟漪难消。

“我和老赵,在这条滦河认识的。”他轻声说。

赵予诚,一个留在军阀混战时期的人。

“他也是热河人。”谢骛清轻声又道。

月下的滦河,宽而宁静。

谢骛清在义兄的故土,只觉重担压身。亦或是,河山压身。

他默了会儿又道:“过去打军阀,我们在漓江边打过,湘江边打过,北伐到过长江,没一场仗好打,但都打赢了。如今在在滦河输了,就说不过去了。你说是不是?”

林骁不善言辞,点头。

“睡一个小时,我们是先锋队。”谢骛清说。

7月7日,抗日同盟军进攻多伦。浴血奋战数个昼夜,僵持不下。

日军派飞机轰炸同盟军阵地,死伤无数。同盟军坚守不退,组织敢死队三次强攻,夺下城外阵地,逼日伪军退回城内。

7月10日,日军再派飞机轮番轰炸阵地,同盟军连一门大炮都没有,无法对抗飞机轰炸,伤亡惨烈。

……

面对敌我悬殊的兵力和武器,吉将军的指挥部决定,由一小部分人乔装百姓,混入城内,里应外合。很快,以数位将领为首组成的四十人起义队,乔装改扮,准备分批入城。

谢骛清和那个懂得蒙古语的警卫员一起乔装成从宝昌、沽源败逃的伪军,成功混入多伦城内。两人一进入多伦,凭着警卫员的故乡语言,藏身在多伦县城内的老乡家里。

“换上这个,”老乡把家中的旧衣裳翻出来,给两人,“我送你们去庙里。”

在老乡的帮助下,两人伪装成平民,成功藏身马王庙。

混迹在多伦城内的同僚们,有的伪装成回民,藏身在清真寺,都在各自摸索着日伪军的情况,选择适合的地方堆积干草,等待时机。

7月12日拂晓,城外同盟军发起总攻。将士们组成敢死队,肉坦匍匐,拼力登城,和城内里应外合,一时间火光和枪声四起,夺下多个城门。

城外,东北义勇军骑兵乘胜追击,追击溃散四逃的日伪军……

至12日中午,艳阳下,枪声渐渐停止了。

沦陷72天的多伦,经过五昼夜的浴血奋战,终被同盟军收复。

这一日,消息传出,全国沸腾。

这是九一八事变后,中国军队首次从沦陷区收复重镇,是全国抗日战争第一次大胜。

***

当夜在多伦,有从张家口运送来的十几卡车的面粉、蔬菜和猪肉。这都是因为战事,粮食同样短缺的张家口老百姓捐赠的。

同盟军的弹药和粮草历来都是自筹,完全没有后援,难得一次性获得如此多的食物,但分给几万人,也是杯水车薪。谢骛清带着分来的猪肉,到老乡家表示感谢,被强留下来,十几个许久没沾过肉腥味的男人,围坐在老乡家的炕头上,吃着猪肉汤汁熬煮的面。

老乡和他们闲谈,问家乡,天南海北的都有,问到谢骛清这个看上去是个带兵的人,问他吃得惯北方的面不?谢骛清捧着面碗,答曰:“我在保定读过几年书。”

上一篇:流水的崽崽铁打的爹 下一篇:纨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