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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京华(61)

通常这种男人对女人又会是另一个面孔了。秘书想。

因三层不高,跟随的军官都直接走楼梯上来了。

最先上来的是十五六个布置会议室的中级军官,每个人手里都拎着黑色皮箱子。

秘书想和他们多说话都没机会,众人到了公共房间。中级军官们开始布置起来,打字机和反监听的干扰器先后搬出来。有人在调试打字机,有人在连接电源,有人搬来一个棕红色、半臂长的木箱子,打开是手摇发电机。

他们的军用设备都不是最新的,秘书身后的两个助手认出那台打字机是德式老款,露出不屑的神情……听说广东那边办军校最窘迫时,连第二日的伙食费都要在前一天去问军阀借,果真如此。

秘书比两个助手眼界宽,看到的是这批将军的治下严谨和专业。

这些革命军人大多是受过现代军事教育的,革命军也喜欢重用新人、新派军官。不同于军阀军队里的都是老派和旧派当家,是酒肉兄弟场的天下。

这帮人过于有条不紊,让秘书和迎接的几个年轻人都不知该何时插话。等十几个将军都到齐了,林副官也抱着一摞刚收到的电报,搁在谢骛清的空位子前:“这是中午收到的电报。”

谢骛清把外衣搭在椅背上,瞧见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还站在门口茫然不知所措,他对林骁说:“去请这位秘书先生到西餐厅喝杯咖啡。”

“不用,不用,”秘书尴尬笑着,“你们是来客,怎么能反过来请我呢?……是我打扰了,诸位将军,晋某告辞。”

门被关上。

***

何未回到房间,有无数的疑问,却不知该问谁。

客运部经理正巧来核对明日客轮的名单,她状似无意,问起自己一个朋友要来天津,好不好查具体行程?

经理得知是一位将军后,因为南北和谈,船运和陆运上的军官十分多,数据庞大,尤其越是谢骛清这种高级将领,行程越是隐秘……一时半刻很难查到。

何未没深问,让均姜送经理下楼。

人走后,她独自坐在单人沙发里,心中早是海浪滔天。

看样子谢骛清刚到天津,该是稍作休息,见过重要的人就直接走了。电梯里不好说话,有同僚在……她只好猜,猜他下一站就是北京,又或者去东三省?毕竟这次和谈的有奉系。

正想着各种可能,电话铃声在手边响了。

她被铃声震得呆了一呆,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像有预感这是谢骛清打来的。她的手指握到听筒上,指尖都是软绵绵的。过了几秒,才把听筒轻放在耳旁。

她敛住呼吸,轻“喂”了声。

“没想到还是在利顺德,”听筒那端的男人直接说,“看来这里是福地。”

何未鼻子一酸……低头笑了。

“本想在安定门见你。”他低声说。

“我知道,”她声音发涩,低声道,“我知道的。”

两人许久未通话,有许多话说,却不知从何处起头。

那边副官轻声提醒:客人到了。

……

听筒那边,有轻微的摩擦身,她猜是他的军装领口。

“我听到了,”何未轻声说,“你去吧。”

她不想误他的事,谢骛清的要紧事和寻常男人的生意应酬不同,耽误不得。

谢骛清对着副官说:现在过去。

她有一秒的犹豫,如果在电话里追问他的行程是不是妥当?

“稍后一起吃晚饭?”他问。

何未一怔,像被猜中心事似的,脸有点发热了。

她轻轻“嗯”了声。

“六点见。”他最后说。

均姜回来,她还握着听筒,见均姜奇怪瞅着自己,脸一热,将手中物放回原处。

“我方才到楼下,和饭店经理聊,”均姜笑着告诉她,“这两日东三省来的将军们,和南方来的客人们都要下榻此处,谢将军应该是这一行里的。”

她轻点头:“他给我电话了。”

均姜惊讶,坐到双人沙发上,凑着问她:“我以为你早忘了他。”

她没做声,思考稍后穿什么。

“就算这次北上来了,他也是要回去的,”均姜隐晦劝她,“他的家在南方。”

她不回答,往洗手间去了。她斜着坐在浴缸旁,拧开金色水龙头,望着水流不断填满这个大容器,心也像被暖流填满了。

晚饭前,客轮经理来电问她晚饭定位要不要保留?还是去饭店外?最近客人多,餐厅位不好定,她怕谢骛清来不及定位,让先保留着,到六点再说。

六点整,一分不差,门被叩响。

何未一把拉开门,意外见到林骁独自一个立在门外:“林副官?”

“二小姐,”林骁笑,“公子爷让我来请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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