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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宫风月系列之莫负东篱菊蕊黄(出书版)(17)+番外

司空揽月心中警铃大作,可此时正在运功的紧要关头,若妄动的话,很可能会走火入魔。

他咬牙看着苏东篱,却见他猛然闭上眼睛,喃喃道:「司空,你对我的好,我……我都知道,但是很抱歉,我……我不能接受这种感情,真的很抱歉……」

话音落,他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银针被颤抖着送入了司空揽月身上的风池穴。

「东篱,不要……」司空揽月身上的汗一下渗出来,拼尽全力只说出四个字。然而苏东篱却恍若未闻,闭着眼睛将他身上几个重要穴道依次扎了一遍,然后他瘫坐在地上,难过的道:「我……我要离开这里,只有这种办法,你放心,这种银针过穴的方法,只能让你三天之内使不出任何内力,三天之后,你所有的内力都会恢复的,对你……本身,没有一点损伤。」

他一边说着,就慢慢的站起来,很留恋很留恋的看了司空揽月一眼,舍得与不舍得,究竟哪种情绪占了上风,他已经不知道了,只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法挽回。耳听得司空揽月在怒吼:「东篱,不许走,你是我的王妃,就算逃了,我也有办法将你追回来,天涯海角碧落黄泉,你……你不许走……」

苏东篱手中的银针猛然落在地上,他颤抖着,慢慢的,慢慢的拥住了司空揽月,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才能清晰吐出无情的话语:「你……找不到的,我……有办法让你找不到我,所以……别枉费心机,司空,其实……其实我不恨你的,我……我希望你能幸福,只是,对不起,那个让你幸福的人,不该是我。也许几十年后,我们还会相遇,那时的你,必会儿孙满堂,而我……我也会是一样……」

「儿孙满堂」这四个字就如同双面的利刃一般,割在司空揽月的身上,同样也割在苏东篱的身上。司空揽月无力的看着那个已经走到门边的身影,疯狂的捶着拳头,一边嘶声吼道:「东篱,你就这么狠心?不肯给我们一点机会吗?明明……明明我能感觉到你不是对我没有一点情意的,我们还要去那极北之地寻找那种奇异的白熊,你答应过我的,你都忘了吗?问问你的心……它真的舍得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一次不走,就永远没有机会了。司空,我只是个凡夫俗子,对不起……」

倚在门边,最后回头看一眼司空揽月,却意外的发现,就在他的上方墙壁上,竟赫然悬挂着自己在江南酒楼里的那幅字:「一上上到楼上头,九重栏杆接斗牛。东篱不愿留诗句,恐压江南十二州。」

泪水猛然涌了出来,苏东篱浑身都颤抖得不能自已,但最终他还是一狠心,掉头奔出了这间小小的斗室,他不能再看,不然他一定会留下来,可是他不能,不能被这个男人俘虏了心,他答应过师父的,要过平淡的生活,要娶妻生子,将这医术一代代的传承下去,他不允许自己爱上一个男人,还欣然扮演着一个女人的角色。

「东篱……」身后传来绝望的吼声,让苏东篱肝肠寸断,从来不知道,原来离开这个人,竟也需要无比的勇气,他踉踉跄跄,就像在泥潭里涉足,身后的声音如同大锤敲打在他的心房上。

「公子……」终于看见了大门,袖约机灵的闪过来扶住他,只见庭院里停着一辆马车,红玉在车边焦急的等待,看到他出现后,这美丽的女子放松了一口气,低声道:「你们快走,王爷练功的时候,没有人能接近这里,但是不一会儿工夫,那些守卫就会因为王爷的声音赶过来,到时再想走,就不可能了。」

袖约点了点头,不知为什么也是心神不宁的样子,只痴痴望着另一个方向,而苏东篱却久久的凝望着那个斗室。

司空揽月没有追出来,他现在还不能动,可是他的声音追了出来,从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向自己挤压过来,无孔不入。

红玉将这似乎傻了的主仆两个推上车,马车轻巧的在夜色掩护下出了揽月宫。因为马蹄上都包了棉布,所以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马车辘辘的行进着,守城官兵见是王府的马车,立刻打开城门放行,在郊外的官路上又行进了一个时辰,便是半夜时分了。但苏东篱却一点睡意也没有,脑海中反反复复的,都是司空揽月绝望的眼神。

一阵冷冽的芬芳突然就袭进了整个车里。苏东篱身子一僵,然后急急的掀开车帘向外望去,月光下,郊外的道路两旁,几树梅花疏疏落落的开着,香气便是从那边散发出来。

苏东篱怔怔的看着,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喃喃道:「梅花,还没有看到那些梅花,我……我曾经答应过他的,会和他一起去看那些梅花,我当时还想着要好好做两首梅花诗呢。」

袖约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公子,不要想了,本来……本来就是他强掳我们过来的……」

下一刻,他的袖子被猛然攥住,听苏东篱带着绝望的声音哭道:「袖约,他会不会恨我?他一定是恨死我了,是不是?袖约,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不想走,我……我想回去,或许……或许两个男人在一起,不一定就不会幸福,是不是?」

袖约急道:「公子,你……你别傻了,你把他的功力都散了三天,他肯定恨死你了,公子,你这只是事出突然,你别……你别回去啊,我……我没有脸见近天的,我把他迷倒了,才偷出钥匙来,他……他会杀了我的……」说着说着,袖约也忍不住哭起来。

主仆两个在马车里真正是执手相看泪眼了。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袖约才轻声道:「公子,事情已经做下了,就别后悔,你常说的,开弓没有回头箭啊……」话音未落,忽然感觉身旁的身子一颤,接着苏东篱猛然站了起来。

「箭,没错,暗箭……车夫,车夫,我要回去,我要回揽月宫。」苏东篱着急的喊,他想出去拦住车夫,让他将马车往回赶,结果脚下一绊,就扑倒在了地上,但他却不管不顾,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了出去,大声道:「车夫,回去,我要回去,你……你把马车调头。」

那身穿黑色蓑衣的车夫直到这时才出声,一开口就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竟然是个女子,只听她笑道:「现在才想到吗?大才子,可惜啊,已经晚了。不过你放心,在坛主没得手之前,司空宫主可不会有任何的闪失,我们比你更紧张他哩。」

苏东篱整个身子都如同坠在了冰窖里:是一个局,从一开始,这件事就是一个局,红玉故意利用了他想离开揽月宫的迫切心情,设下一个针对司空揽月的死局,而自己,正是一手促成了这个死局的罪魁祸首。

「啊……」苏东篱忽然发疯般的扑向前去,死死抱住那个蓑衣女子,声嘶力竭的大喊:「回去,我要回去,不然我就和你拼命,我要……」声音嘎然而止,接着他就软倒在马车的边缘。

那蓑衣女子不耐烦的提起他向车里一丢,冷哼道:「回去干什么?回去也晚了,放心,有用得着你的时候,魔宫宫主啊,哪能是那么好对付的。留着你这步妙棋,才敢说万无一失,呵呵……啧啧,真想不到,那么高傲的揽月宫主,竟然会对这么个废物一样的男人许下了一生的感情,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揽月宫内,司空揽月木然的坐在椅子上,他身前站着一众属下,一个个战战兢兢噤若寒蝉的看着他,近天跪在当地,如同一座泥塑的雕像,本来就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此时显得更加冷漠。

「还没有找到人吗?」司空揽月冷冷的开口,见到下面的属下摇头,他烦躁的一捶桌子:「怎么可能?他们能走多远,就算骑了汗血宝马,也不过夜行八百而已,能快得过本王的飞鸽传书吗?再找……」

话音落,那些下属都如同得到了大赦,一个个比兔子还快的退了出去。

无力的垂下手,司空揽月看向身边的近天:「近天,你……你恨那个袖约吗?我知道,你是对他动了心的,不然不可能会被他迷倒,偷走钥匙,我问你,你恨他吗?」

近天面上的表情益发冷冽,一字一字道:「属下愿以死谢罪,若属下不死,定有一天要寻到……那人,用他的命,来洗刷属下这一次的耻辱。」

司空揽月慢慢站起来,亲自走到近天面前,扶起他,缓缓道:「近天,你还不会爱人,才会说出这番话。告诉我,你在说要杀他的时候,心中……心中就不痛吗?真的能和他再重逢,你……忍心亲手割断他的喉咙,割下他的头来见我吗?」

铁铸般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司空揽月拍了拍他的肩膀,喃喃道:「没错近天,这才是真正的爱,无论对方做错了什么事情,你却只想着他的好,就算你们同时拔剑相向,也是宁可看着他把剑插入你的身体,也不愿伤害他分毫。」

近天诧异的看着自己的主人,却见司空揽月的脸孔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慢慢的垂下了手,眼光盯在自己的手掌上,喃喃道:「近天,你知道吗?东篱他……废了我三天的武功,可是……我一点儿都不恨他,我……我现在很害怕,我怕的都不敢去想,不敢去想他们是不是被什么人挟持了,不敢去想他们是因为被人抓起来,所以我才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