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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宫风月系列之莫负东篱菊蕊黄(出书版)(5)+番外

「啊?我不是哑巴啊。」近天莫名其妙的看着袖约,字正腔圆的解释。

这一次,就连苏东篱也忍不住咳嗽起来,睁开一双丹凤眼,恶狠狠的对袖约道:「够了,给我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吗?」

袖约诧异的看着近天,然后,他的眼睛里迅速的积攒了怒气,他还以为近天是在耍着他玩儿呢。听见自家公子的呼喝,他很委屈的坐回到苏东篱身边,小手在马车座上抠啊抠抠啊抠,心里惦记着抠烂司空揽月的破马车。

近天不知道为什么袖约会生气的瞪着自己,想了想,自己没做错什么啊,嗯,既然没做错,那就没有道歉的必要,于是他继续恢复了先前的淡然表情,轻轻倚靠在车厢上调息起来。

车厢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马蹄得得的声音,或许是接近傍晚的关系,周围并没有人行,掀开帘子望出去,只见落叶阵阵。天上传来一声声雁鸣,一阵含着秋天特有寒意的风吹来,扑了一脸的秋之萧瑟。

远处,一条大江翻滚,奔腾之声远远的传来,正是浩瀚长江。

离南宫远的住处还有一百多里的路程,约莫着要走过了夜,第二天天亮才能到。司空揽月便想着抓紧时间与苏东篱修补一下关系,毕竟是有求于人家,万一这心高气傲的国手还记恨自己,看见表弟,明明能治却说不能治,亏的还不是自己吗?

想要修补关系,就要说话。这说话也是讲究技巧的,必须选择对方最感兴趣的话题,既然苏东篱是才子,那最好的话题无非是吟诗作赋,司空揽月在这方面并不擅长,不过在第一才子的面前,正好自己可以藏拙,还能讨得了苏东篱的欢心。在这方面,他并不像其他宫主或冷漠或豪放或孤僻,他是一个很会交际的人,永远懂得怎样才是最合适的相处之道。

「秋意浸人,我素闻苏兄才高八斗,酒楼上一句『东篱不愿留诗句,恐压江南十二州』真真是气势万千。在下佩服得紧。此时面对长江落木,不知苏兄还有何妙句,让我等一饱耳福。」司空揽月慢条斯理的说着,红玉在一旁悄悄撇嘴,心想这又要和人家修好了,摆出这样谦虚的嘴脸来,真虚伪。

苏东篱睁开眼,妙目向窗外横了一眼,然后又闭上眼睛,曼声吟道:「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说完,就没了下文。

司空揽月怔住,心想糊弄人不是这么糊弄的吧,我才学已经不算高了,可也知道这是杜甫的名句啊,你说你要是说不上来,弄一首前人的诗应付我,哪怕流传不太广的名句,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是你自己做的了,称赞一番,这话匣子也便可以打开,可你老兄倒好,直接来了一句千古名句,我就算两只眼睛都闭上,这瞎话也没办法出口啊。

苏东篱却又睁开眼来,看见司空揽月发呆的模样,忽然嘴角向上一挑,竟绽开了一丝笑容。他似乎心情很好,坐直了身子,斜睨着司空揽月道:「怎么?这句不好吗?也是,只有两句啊,你要不要听我背全八句的诗?」

司空揽月苦笑道:「原来你也知道你是在背前人的诗文啊?我想听你自己做,虽然我的学问不好,不过这首诗太出名了,我大概也背得下来。」

苏东篱微微一笑,扭过头又看了看车外,然后回头道:「你难道不知李白过黄鹤楼时的故事吗?他因看见崔颢的黄鹤楼诗写得太好,自己写什么都没办法超过,所以就题了一句『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我虽然不敢自比诗仙,但杜甫一句诗已经道尽晚秋的苍凉,我便是做什么诗,也不能超过这两句,所以又何必画蛇添足呢?」

司空揽月不以为然道:「这话说的,若都像你这样想,就因为一个题材被人道尽了,再写也不可能超过,所以就不写,那哪还有那么多诗词流传下来呢。我却觉得『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和『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各有千秋呢,即便稍有逊色,却也足以传世。」

苏东篱又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却是有了点不一样的色彩,因为这一抹亮色,更为他晨星般的眸子和俊秀面庞增了色,半晌,他方淡淡一笑道:「各人都有各人的看法,也不必强求了。你既然喜欢,就自己做,不必说做的不好,图的就是将心中感觉说出来而已,自己开心,便是好的。」

他这一打开了话匣子,气氛就不再像刚才那样沉默了,时不时的说上一句半句。近天见主人谈兴正浓,就悄悄瞅了瞅似乎睡着了的袖约,心想这小子一看就是个爱说话的,怎么这会儿却不说了?难道真生我气了?可我没怎么着呀。

他一边想着,就看向红玉,然后朝袖约努了努嘴,意思是他怎么了?

红玉看了袖约一眼,抿嘴笑着摇头,意思是不知道,大概生气了吧。近天也就不做声了。

第三章

马车辘辘继续向前,因为司空揽月心急,结果错过了宿头,一直走到月上中天,也没遇见住宿之处。

夜凉如水,深秋的冷意慢慢渗进马车当中,即便是燃了两个炭炉,仍觉有些发冷。司空揽月见苏东篱衣裳单薄,有些瑟缩的靠在车壁上,脸上却仍是波澜不惊的表情,心中不知为何便生出了一股怜意:唉,这个高傲的人啊,真是倔强。

他是练武之人,有内功护体,因此就将身上一件轻裘披风解了下来,见苏东篱闭着眼睛,安静的如同一幅画,想了想,又不愿打扰他,就轻轻将衣服给他披在身上。

披风上尚带着司空揽月的体温,一股暖意立时包围了苏东篱,这样冷的夜里,他根本睡不着,但他知道这是司空揽月给自己披上的,在这狭小的马车厢里,怎么想这气氛都有些旖旎暧昧,因此不知该作何表示,只好继续装睡。

只是既然装睡,睫毛就难免抖动了两下,司空揽月那是什么人,立时就知道他不过在装睡,莞尔一笑,也不去揭破他。

「宫主,没法再走了,前面是峡谷,这夜间穿越过去,太危险,马儿也看不见路,我看咱们就把车停在峡谷边儿上歇一宿吧。」车夫忽然在外边喊了一嗓子,惊飞一片刚刚入眠的鸟儿,而苏东篱也终于借着这个因由「醒」过来。

袖约已经睡了,听见车夫的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但旋即又睡过去,身子抖了几抖,苏东篱看的不忍,刚想将身上披风拿下来给他盖着,忽然想起这不是自己的东西,如果这样给了袖约盖,总是有点儿尴尬。

正犹豫着,忽见近天伸出手,将袖约一下子就抱了过去,让他倚在自己怀中,身上披风一拉,就把那小小的身子盖了个严实。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还是很淡然,淡然到让苏东篱觉得误会人家对袖约有企图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

司空揽月斜睨了自己的冷血侍卫一眼,心想行啊小子,动手挺快的。他答应了车夫的话,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只见月光下的山谷,别有一番神秘梦幻的美丽,回头看苏东篱:「苏兄可有兴趣随我在外面走走?运气好的话,给你打一只山鸡烤着吃,我这车夫烤山鸡可是一把好手。」

苏东篱有些犹豫,心想多冷啊。不过一阵阵冷香顺着帘子缝隙钻进鼻子中,清冽冽的十分好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司空揽月的提议。车上点心肉脯虽多,但他还没有在野外露宿打猎的经历呢,想一想就觉得有点儿兴奋。

两人下了车,红玉也想跟下来,被司空揽月暗暗使手势阻止了。

月光如水,走在枯黄的杂草中,更增萧瑟之感,周围有许多藤蔓小树都结了累累的果子,夜里看不清楚,只能闻到一阵阵香气。着实的怡人心神。

忽然脚下传来「扑棱棱」的一声响,吓了苏东篱一跳,连忙往后退,不经意间便靠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中,回头一看,司空揽月正笑吟吟看着他,微笑道:「是一只大野鸡,苏兄的运气不错。」话音未落,就听轻微的破空之声响起,接着那只飞窜出去的大野鸡就从半空落了下来。

苏东篱也十分欢喜,跑过去将大野鸡捡起来,回身向司空揽月笑道:「天啊,手法真准,野鸡死掉了。」一边说,又跑回来,在地上草丛中仔细寻找着,喃喃道:「嗯,鸡飞走了,也许蛋还留在草丛里。」一语未完,又笑起来,接着一手下去,果然捡了一个草窝起来,里面是四枚野鸡蛋。

车夫烤野鸡果然是把好手,当下司空揽月又发现了一只野鸭子,想必这山里有湖泊,不过急于赶路,也就没有寻找。

那烤鸡和烤鸭的香味把袖约都给惊醒了,不怕死的蹿出去,心想主人都不怕冷,我也不会怕冷,他那小身板儿还不如我呢。待蹿到了火边才发现,他那主人正在火堆旁边,身上披着司空揽月的轻裘披风,哪里会冷,再看看自己的身上,就两件夹衣而已,这可是深秋,夜色冷冽,山野空寂,更增寒意。

袖约又舍不得食物,又耐不住冷。苏东篱见这披风够大,就将袖约叫过来,主仆两个一起围着披风搓着手,等吃烤肉。稍顷肉熟,司空揽月和近天红玉都是吃惯了这种野味的,看见他们喜欢吃,自己就不吃了,只在旁边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