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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英雄气短啊(出书版)(21)

凤准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原本冲天怒气霎时消散得干干净净。明明那个身子,在他走之前还是匀称的很,那光滑丰泽的肌肤手感,现在还留在他的心里,怎么一转眼,就连皮肉都没有了!?不自觉地,凤准就拿了钥匙开了牢门。

开门声响起,英沅无力地抬头查看,一看见来人是他,连忙挣扎着,要坐正身子,冷不防凤准一下子扑上,抱着他就痛哭起来:「沅儿,你就不能原谅我这一次吗?就不能原谅这一次吗?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但为君故,江山皆可抛,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好不好?你做我的皇后,和我一起掌管天下,我们一起创一个太平盛世,我听你的话,我都听你的话!」

此刻,英沅被国仇家恨冰封了的心,因为凤准的言行猛地被敲开一缝,英沅任这个男人将自己抱在怀里,他知道,他是在为自己伤心,一朝帝王能做到如此真情流露,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因此,他情不自禁地动了心。

「你……能放弃韩朝吗?」他再一次地问,拼命压下心中那簇小小的希望火苗,在凤准做出回答前,他不能,也不敢让这簇火苗有丝毫死灰复燃的迹象。

凤准一愣,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又遇到英沅这个问题,他犹豫了一会儿,刚要开口,却觉得英沅慢慢放开了他,并且叹息道:「你走吧!凤准,我们两人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你骗了我,又被我刺了一刀险些丧命,我们的恩怨就在此一笔勾销,奈何桥上,我绝不会再对你有所怨恨,所以,你……走吧。」他放开了手,也放开了两人之间所有的爱恨情仇。

凤准急道:「沅儿,我愿意!我愿意放弃韩朝的江山!我愿意让你心里那个好皇帝回来主政,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放下的!」他再度紧紧抓住英沅的手,却难以抹去对方手上那丝越来越浓厚的绝望气息。

「你心里是不愿意的。」英沅叹了口气,却不复以往的愤怒。

他认真地看着凤准的双眼:「凤准,别欺骗自己,我不想因为你一时的英雄气短而在将来后悔,那样,我情何以堪,倒不如……倒不如现今慷慨赴死,好过未来在后宫中消磨度日,悔不当初。」他慢慢掰开那双渐渐凉了的手,最终转过头去,再不看凤准一眼。

凤准的心,一寸一寸的凉了,冷了,冰了。他慢慢地站起身,身上仿佛有一根刺扎着,张狂的发痛!

这就是英沅的选择,为了成全他的身后名而置自己于不顾,什么怕自己将来会后悔!什么好过未来在后宫中消磨度日,悔不当初!慷慨赴死,是吗?很好,很好!

「哈哈哈哈!」凤准突然大笑了出来,摸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很好,英沅,你真是一个懂事的人,是你自己要死的,怪不得朕。他朝魂魄入地府,你可别来朕的梦里搅扰!哈哈哈,很好,真的很好!朕不会再为任何人左右了,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一步步踏上牢房的石阶,凤准再也没有回头,就那么狂笑着离去。

窗外的风雨更加狂猛,英沅挣扎着爬到窗前,目送那高大的身影掩饰不住的踉跄脚步,离去。

分离的痛苦难忍,更怕发出呼喊对方停下脚步的话语,因此只好让贝齿紧紧咬住双唇,守护住任何可能心软而真心流露的情爱话语,更让双唇上几缕涌出的鲜血代替了眼中流不出的泪水。

英沅喃喃自语:「凤准,在这一刻,我相信你是爱我的,可是,你还没有爱到能够为我舍弃一切,所以将来……」他叹了口气,再没说下去,慢慢蜷回柴草堆。

算了,就这样吧,一切都会结束的,时间会让人淡忘一切。就像这场暴雨,他来临之时狂风呼啸、乌云密布,其大雨倾盆是何等惊心,但它总会过去,一年、两年、三年之后,谁还会记得在今年的这个日子里,曾有过这么一场惊心动魄的暴雨呢?

午后,雨势停歇,右相国满意地带着盖了玉玺印的奏折来到监牢,却意外地看到陈健和咸智垒两人正在探监。此两人是出了名的忠贞之士,所以,他们竟然来探望险些刺死皇上的凶手,着实让他不解。

不过他可也没有工夫详细问,因为他公布英沅命运才是要事。待他宣读了圣旨,他却看到英沅一脸平静接受既定的命运,内心不禁赞赏。虽然此子行径可恶,倒也不失为条真汉子。

陈健听了圣旨内容,张嘴瞪眼,愣了半晌后才回过神,一拍大腿道:「他奶奶的!不愧是皇上,心就是够狠!连俺老陈那时候恨这英沅恨得牙痒痒,但最后还是不忍心让他死,好饭、好药、好补品地供着。可咱们皇上,之前那副情深似海、恨不得能捅自个儿一刀让给他熄火似的样子,结果呢?该杀的时候一点情面都不留,够狠!够绝!俺老陈真是佩服得他奶奶的五体投地!俺啥时候能学会皇上这份狠辣呢?」

咸智垒在一旁淡淡道:「在你学会之前,我会亲自在你的饭菜里下毒,让你七孔流血,在地上打滚三天三夜,接着让你直着脖子,有气进、没气出的再熬个三天三夜才死掉。」

陈健听了汗水直流,老丞相的脸也黑了,心道这两个小子暗地里骂皇上,看在他们是国家栋梁的份上,暂且饶了他们。

「不知两位将军是否可以领我去看监斩之地,这一回,本相要亲自监斩。」老丞相威严地提出要求,言下之意就是:这一回谁也救不了那个小子,你们也少搞小动作。

咸智垒怎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属下愿意效劳,天气如此炎热,老大人还事事亲力亲为,令人敬佩啊。」

好话谁不爱听,老相国抚着胡须,哈哈地笑了起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往常这时候,老夫势必要睡上一觉的,只是今日事非同小可,也不能偷这浮生半日闲了。」

话说着之间,已经出了府门。今日不同于昨日必须忙着搬迁事宜,因此相国倒有闲情四处打量,忽一眼看到府门处的对联,忍不住脱口赞其好字,还细细看了内容,但脸色便越发凝重起来,半晌方沉吟道:「这副对联……是那位刺杀皇上的知府写的?」

咸智垒心里一动,忙笑道:「可不是么,这就是英沅的大作,听说是临破城前,他心情激荡,忍不住提笔写下的,我看着倒是气势磅礴,只可惜……」说完摇了摇头,又问右相道;「老大人觉得如何呢?」

右相国良久才点了点头:「不错,想不到此子有如此豪情,只恨他不念皇上之仁,竟在我等眼前实行刺杀,其罪大恶极,不诛九族已是法外施仁了。」说完看着那对联,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

「相国大人爱说笑,你要诛他的九族,也要有人给你诛啊。」咸智垒笑着接言:「据我所知,这英沅从小孤苦,在邻居远亲家里轮换着长大,幸而他自强不息……」

陈健莫名其妙地看着搭档,这小子今天怎么了,竟然这么详细的给老相国讲英沅的事,莫非想等他死后给他立传?也不可能啊,平日里让他写张檄文都推三阻四,还要自己在旁边茶水笔砚伺候着,如今怎么肯这么大方,英沅又没什么好处给他,反而把他辛辛苦苦攒下的燕窝鱼翅吃了个干净,怎么他竟然不恨呢?

见相国不接话,咸智垒就一路沉默陪其到了监斩的街口,而老相国勘查过监斩处后,不发一语地离去了。

陈健疑惑地看着咸智垒,不料后者没好气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就你那个榆木脑袋,能弄清我的意图?下辈子的下辈子吧!」

看右相国的神情,分明对英沅有了新的想法,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不过,谁知道呢?老大人是看着皇上长大的,再对英沅有好感,也未必会放心留他在皇上身边。思虑到这儿,又叹了口气,似乎觉得英沅的前途,的确实渺茫的很啊。

很快,到了英沅斩首的日子。

这一天,兴州城里仿佛炸了锅一般,英沅的囚车刚出知府衙门,街道两边就挤满了群情汹涌的百姓,潮水一般将手中举凡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出去,目标当然是那些押着囚车的凤朝官兵,而且还此起彼落,呐喊着要凤朝放了英沅大人。

右相国在轿里冷眼看着这一切。有士兵前来请禀是否需要上报帝王,但右相国却摇摇头道:「不必,你派个人将刀架在英沅脖子上,告诉这帮百姓,再有不遵法纪者,立时就将英沅剐于刀下。」此等命令一传下去,百姓们果然投鼠忌器,再不敢有过激行为。

囚车缓慢的行进着,身后跟着望不到尽头的队伍。右相国不时掀起帘子观望这些跟随者,心想:这英沅看来是个人才,可惜留不得,这种人是不会真心归降我国,一旦纵虎归山,改日他登高一呼,不怕这些百姓们不造反,到时又免不了生灵涂炭。唉,为了长远着想,这一次势必要狠下心啊!

第九章

而在知府衙门里的大厅,此时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谴责行动。

凤起宛如一只美丽的蚊子一般在凤准的面前左右飞舞,一边不厌其烦地嗡嗡着。

凤准一开始还闭目养神在那里摸摸忍耐,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暴跳而起道:「够了,你这个死女人,难道朕就想杀他吗?造成今天这个局面,是他一手策划的,是他不让朕有机会救他,都是他!都是他!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