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忧伤开满地(6)

肖言的课讲的很有意思，高一的数学原本简单，顾忧忧也学得轻松。相比之下，叶喜就苦恼得多了，这不过是第一节课，她就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她一直觉得自己没有理科细胞，恨不得快快分文理班。等到叶喜终于在座位上有些熬不住了的时候，下课铃响了。她顿时觉得解放了，马上坐直了身子。但她还是觉得有些无聊，坐在她右手边的顾忧忧压根不主动理她——或者说，顾忧忧根本不理任何人。

课间操的时候，叶喜听见不远处有人小声的议论顾忧忧，说她沉默高傲不合群。叶喜有些忿忿，虽然她也觉得顾忧忧的确性子冷淡。而顾忧忧就站在叶喜身边，那些话她同样听得一清二楚，可看她的样子，是完全的不在意，倒显得叶喜比她还着急起来。

于是，开学没几日，顾忧忧在班上同学眼里的形象，就这么被确定了下来。

顾忧忧是真的不在意，同学们觉得她冷淡沉默，倒叫她平时乐得轻松，用不着费尽心思去融入集体。不过叶喜对她却一直十分热乎，虽然她并不太想理会叶喜，倒也渐渐习惯叶喜在身边的感觉起来。但在其他人眼里，这个组合是相当怪异的，眼下，就有女生趁了顾忧忧不在和叶喜说到这个问题。

“叶喜，你怎么会和顾忧忧那么好？”

叶喜有些诧异，她不明白和谁好不和谁好还需要无关的人来指手画脚。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因为我喜欢顾忧忧啊，虽然她也不怎么理我，但是我理她就够了。”她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顾忧忧已经回来了，正经过教室的后门，因为听见她的话，顾忧忧脸色如常，眼中却闪过一道异样的光。

问话的女生看到顾忧忧走过来，白了一张脸，连忙转身回自己的座位，叶喜转头看见顾忧忧回来，脸上一热。她心想顾忧忧没听见刚才她说的话吧，而顾忧忧这时候心里也辗转着许多心思。她没想到的是，当自己不再如以前那样热情活泼的时候，还能有人对她这样亲切。想着想着，顾忧忧对着叶喜的脸上第一次绽出了一个这样明快的笑容。

事实上，顾忧忧所在的高一（１）班，有另一个不甚合群的人，那就是慕幽。

不过这一个月来，顾忧忧和慕幽根本没有任何的交集。说起来，一个月已经过去，顾忧忧却连班上的大部分人还没有认明白。回家的时候就到了，按照学校的规定，每个月放假两天。还差几天的时候，班上的学生就开始兴奋起来，纷纷计划着如何轻松地好好玩过这两天。顾忧忧却觉得自己有点不想回家，父母现在忙碌得连打电话给她都顾不得。回家对着的，八成也是那几面墙。宿舍的电话倒是经常响起，但那些都是找叶喜的。

她总会想到以前学过的课文：“但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顾忧忧在最开始的时候很失望，就打了电话回家。

第一次，接电话的是爸爸，没说几句，那头就不吭声了。互相之间僵持了半晌，爸爸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是不是缺钱了？”顾忧忧说没有，两边又沉默了一会，她挂上了电话。

换一次，接电话的是妈妈。妈妈问倒是问了许久，听妈妈的口气，他们现在已经快还清了欠人家的钱，说不定慢慢就可以“东山再起”了。这是妈妈引用爸爸的说法，顾忧忧冷笑了一下，把电话挂了。

后来还是接不到家里的电话，她也渐渐习惯了。

这时候她站在学校大门附近的公交车站边，有些犹豫。身边的人流穿梭如织，学生们都是很开心地上车去。而顾忧忧身边等车的人，也终于慢慢的少了。夕阳照过来，车站顶棚的影子投射在白栏杆上，刚过去的一辆公交车刮起地上大片的灰尘。是她回家要坐的５９路，车牌渐渐模糊，顾忧忧转过身，朝学校走去。

宿舍楼也没有全空，有住的特别偏僻又家境不好的学生，隔很久才回去一次。所以到了晚上，整栋楼还有稀稀拉拉的几扇窗子，亮着灯。顾忧忧一个人坐着，宿舍空荡荡的。叶喜因为有家长来接的缘故，走的很晚，离开的时候她有些不放心顾忧忧。

“有什么事的话，电我啊！”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最后总结性地来了这么一句。

顾忧忧点头，一个人在宿舍的话，晚上是挺黑的。可不知什么时候，她就不怕黑了。也许是那次开始吧，她想。她摸摸头发，暑假的时候剪了齐肩，有些碎碎的飘在脸上，痒痒的。

叶喜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最后还问了句：“你真不回家啊？”看见顾忧忧的目光像刚才一样完全没有变化，她才回头走了。脚步声在已经有些空的走廊上，居然惊起了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