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落念(58)

“有吗？我可不记得有这回事了，快去快去，妈妈送你过去。”苏姐把晓毅放在地上。

晓毅转了转眼睛，眉开眼笑到：“那我可以去告诉老师和同学们我有外公了，真的好高兴啊。妈妈，你高不高兴？”说着就跳起舞来。

“好了，好了，从昨天晚上你就一直跳个不停，走，妈妈带你去幼儿园去。”苏姐过去拉起晓毅。

走了两步，晓毅挣开她的手说：“妈妈，你工作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从今往后我要当一个更怪的孩子，让所有人都喜欢我。”然后，又和大家道了别，跳着轻快的舞步上学去了。

苏姐看着晓毅离开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回头看了看我们，大家识趣地都散了，就剩下我一个人。苏姐冲我笑了笑。说：“谢谢你，林星。”

我摇摇头，笑着看着她。

“走吧，去我办公室，我把经过跟你说说。”然后起步向办公室走去。

我跟在她后面走进办公室。苏姐的办公室现在已经成了她的工作室，所以里面自然是非常的乱，都是一些设计图和最新的时尚杂志，要找到一个能做人的地方实在是很不容易。我将沙发上的杂志移开，给自己勉强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苏姐给我泡了杯热茶，递给我，我接在手中，不是很热，正好可以取暖，在寒冷的冬天里，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喝上一杯温度适宜的茶水。我将它捧在手心，也不急着喝，只是默默地等待着苏姐开口。

苏姐拉了把椅子在我对面坐下，手里也捧着杯茶，喝了一口，杯子都还没离开嘴唇呢，就笑出声来，然后说：“哎，真是不知道这么开口才好。”

我点点头，给她多一点时间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也是好的，虽然工作还有很多没有完成，但我还是想要安静地听苏姐把话说完。

她说：“昨晚，我开车开得飞快，冲回家里。我使命地敲门，想快点见到晓毅。然后，开门的人是我的母亲，她一见我，就‘嘘’了一声，让我不要说话，然后指着客厅里面。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晓毅正和我父亲在沙发上打牌，我从没看过我爸爸笑得那么开心，也从没看过晓毅玩得那么尽兴。我和我母亲默默地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他们爷孙两人的笑容让我顿时有种想哭的冲动。我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去向爸爸道歉，为什么自己一直这么固执，让大家都受了这么多的苦。”苏姐抬起手缕了缕刘海，低头看着茶杯沉思了一会儿。

我转动这手中的杯子，温度已经渐渐散去了，只留下些许茶香滞留在空气中久久不散。好一会儿，我们谁都没有说话，苏姐正在懊恼，正在庆幸，而我知道，这个时候她的世界不需要任何语言。我只要安静地等她从回忆中出来就好。

苏姐又开口说道：“在门外，我妈妈就一直劝我，进去以后不要再和爸爸起冲突了，她说，爸爸其实很希望我回去，也很喜欢晓毅的，他只是碍着面子不能来找我而已。她说的这些其实我都知道，为人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我一直是了解我爸的，我一直是了解的，他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只要几句好话，就能把他哄回来。可是过去将近5年的时间，我是迷茫的，我连最了解的爸爸的性子都忘记了，我真的不配作他的女儿。”

苏姐轻叹了一口气，我拍拍她的肩膀，朝她点点头。

她继续说下去：“我和母亲走进去，爸爸看到我的时候笑容收敛了，晓毅放下手中的牌跑到我面前。我只是摸摸她的头，对她笑笑说‘快点去和外公把这局打完。’然后她乖乖走回我爸爸身边，两人又开始打起牌来。我走到一边坐下，我母亲坐在我旁边，我近距离看着他们打牌的样子，觉得这是我这辈子看过最美丽的画面。”苏姐的嘴角弧度明显，“牌打完了，该办正事了，晓毅端坐在我爸爸身边，我爸爸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只知道往晓毅嘴里塞吃的。但是我知道他在等，在等我向他道歉。所以我就开口了，我说‘爸，对不起。’我看到他的手明显一滞。我站起来，又说‘爸，是我对不起你们，请您原谅我吧。’爸爸的口气僵硬，说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爸爸吗？’晓毅听了，连忙帮我说话‘外公不许对妈妈这么凶，你不是说过妈妈很好吗？为什么还要凶妈妈？外公，你就原谅妈妈吧。’之后是一阵沉默，所有人都在等着爸爸表态，那几分钟，对我来说仿佛几个世纪这么长。虽然我知道，爸爸一定会原谅我的，但是我心里还是忐忑，万一他不原谅我，万一他说没有我这样的女儿，万一他叫我立刻出去。无数个万一才心头徘徊，但是我只能把它们都压在心底，耐心地接受审判。我母亲见我父亲没有说话，就又劝说道‘孩子懂事了，你就别再生气了，就原谅她吧。’然后又是一阵沉默，这一次，谁也没有再说话，直到几分钟以后，我爸爸才说‘看在你妈妈和你女儿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但是不许再有下次。’我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心里有无数个感激，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晓毅抱着她外公，直喊‘外公最好了，外公最好了。’我妈妈也哭了。这么多年来，最累最苦的人是她，默默地为每个人做着一切她所能做的事情，想要的也只不过是一家团圆而已，现在真的实现了，她是比任何人都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