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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不好当(危险关系之一)(3)

还要许愿?霍克勤一脸不愿,可在她期盼的眼神下还是硬着头皮做个样子。说真的,他的人生尽管不算顺遂,却也没太多不满,何况求神拜佛之事他向来斥为无稽之谈,只是,倘若真的非许不可的话……

他抬眼,迎上一对荧荧目光。

如秋星,如夜萤,过去三年来,总是殷殷注视着自己的那一双眼。

而他的身份,则是她的保镳。

「……好了。」他别开眼,不敢也不愿再承接更多。

来到国外已经半年,当初唐左琳赴美求学,他便被调派至她身边。一般来说,若非必要雇主并不会和保镳一同生活,但唐左琳是例外。

她太危险。

身为唐家最高执行长唯一的直系外孙女,唐左琳从母姓,自小身负重任,早早被钦定为接班人培养,再加上唐家从不兴为善积德那一套,又与黑道纠缠不清,不管是为了何故,觊觎她的人信手拈来都是一大把,小时更曾遭遇绑架,一个星期后才逃回。

为此,身为她的保镳必须二十四小时轮流待命,随传随到。

而对于这般形同监视的不自由生活,年仅二十三岁的她却理所当然地接受了。

甚至,还跟他们当起了朋友。

霍于飞跟她跟得最久,两个爱闹的人之间,早已有一种自然而然的默契,即便真出了问题也是一个护着另一个。他不喜欢霍于飞这般没大没小、没有分际,问题是雇主甘愿,他这个做人下属的又有什么权力干涉?

霍克勤墨眸一黯,那样就太……僭越了。

「大小姐为这事足足忙了一星期呢。」

在一阵喧闹之后,唐左琳一早还有课,先回房间去,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大男人。除他俩之外的其它人员全是在美另行雇用,并不住在一起。霍于飞一边以茶代酒,一边讲起唐左琳置办这一切的过程,霍克勤听了,实在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结果你也随便她去闹?」他跟唐左琳差了快十岁,言谈间多少还是把她当作孩子看待。

「因为很有趣嘛,可以看到你一脸不快的表情。」霍于飞眨眼一笑,好故意。「哪,你许了什么愿?」

「我什么都没许。」霍克勤放下杯子起身,炯黑的目移往二楼,随即敛下。「今天轮你守夜,别以为这样就赖得掉。」

「是是是。」

听见他不甘愿的同意,霍克勤一笑,拾级而上。这栋屋宅登记在唐左琳名下,是她在纽约攻读MBA期间的住处。

房舍外观朴实,像间普通民宅,但内部使用的是最高规格的安全系统,堪称滴水不漏。他跟霍于飞都住二楼,唐左琳的房间则包夹在他们中间,现在是凌晨四点,他估量着,还有差不多两个钟头可以睡……

「Surprise!」

这次又是什么?

霍克勤推门开灯,赫然惊见自己的床铺上躺着一个女人,分明是一脸东方长相,却戴了顶奇异的金色假发,穿着薄衫在那儿滚啊滚。

「哈啰。」她大小姐笑得一脸谄媚,甚至刻意噘唇眨眼。「不介意把我当成你的生日礼物吧?」

……够了。

「请你出去。」霍克勤面无表情,打开房门,送客的姿态明显。

「啊?不行喔。」唐左琳努了努嘴,在唐家的生活早使她练就一身察言观色的功夫,虽然霍克勤神情不为所动,她仍知道他生气了。「还是你不喜欢金发?我很好商量的。」说着,就把那顶一点都不适合她的金色假发摘了下来。

「不是那个问题。」霍克勤头痛,瞅着她恢复了平常略鬈的秀气发型,衬出她纤巧的瓜子脸以及点缀于其上的灿然眼眸。「好了,大小姐,请你回房吧。」他依旧面无表情,但脸色比方纔还要沈了几分。

尤其,在他看清她身上只穿了一件比基尼上衣及清凉短裤之后。

「好吧。」唐左琳揉了揉手里的假发,抬脸问他。「你真的不喜欢金发?」

「不喜欢。」

「真的真的不喜欢?」

「是。」

霍克勤不懂她这么纠结在金发上的理由是什么,只见她听了答案以后像是松了口气一般笑出来。「我也觉得金发不好。」

所以?

对于她的不按牌理出牌,霍克勤早已习惯,问题是她一直提到金发……他想起来隔壁住了一位年轻的金发女郎,偶尔会来敦亲睦邻一下——不得不说是针对他个人居多。

该不会……是为了这原因?

「等一下。」

霍克勤叫住她,唐左琳闻言立即转头,小脸饱含期待。「怎样?」

见她双眼都要眨出星星来了,霍克勤吁口气,好气又好笑,但神情还是不动分毫地拿了件外套罩在她身上。「于飞还在外头。」毕竟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她这副模样,看到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唐左琳开心了。「你在意?还是……你吃醋?」

而她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霍克勤的表情变了,他唇角微微上扬,难得一笑,偏偏笑得非常不讨人喜欢。「你想太多了,大小姐。」

霍克勤那模样明摆着就是说她自作多情兼往脸上贴金,不行啊?人因梦想而伟大嘛!唐左琳嘴角抽搐,拉紧外套。「好啦好啦,反正我穿成这样就是伤眼……行了吧?这样是不是比较有自知之明一点?」

她一副自暴自弃的口吻,丝毫不对他失礼的反应予以责怪,老实说,这个大小姐尽管有时古怪又难缠,可直来直往的坦率,他并不讨厌。

「我没那样说。」想了想,他附加一句。「至于我跟隔壁的瑞秋小姐,只是邻居,我想并不会有超过这以上的关系。」

所以?唐左琳一口气堵住,整个人处于惊诧状态,不晓得应该为他猜出她的心思感到困窘,还是开心他愿意特别跟她解释……但自作多情这种事,她脸皮再厚仍有固定额度,今天的已经用罄,她不敢再多问。

「哪,给你。」离开之际,她终于记起自己守株待兔的真正缘由,将一个小盒子递给他。「这才是你真正的生日礼物。」

当然,如果他愿意「享用」她这个伪礼物,她为人宽厚大量自是不可能介意的……只可惜,他比她还介意。

霍克勤抬眉,尽管脸上没有多余波动,可认识这么久,唐左琳也看得出他很惊讶。

她因此笑了。「不讨厌的话,下次用给我看。」

霍克勤就这么看着她离开房间,沈黑的眸若有所思。

唐左琳一走出去,掩上门,刚才强撑住的潇洒自若完全不见了。

「天啊天啊天啊……丢脸死了……呜……」她蹲在地上,掩面发出呜咽,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了。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干出这种事……

「怎么了?」听闻声响上楼察看的霍于飞见她蹲在地上发出有如便秘的呻吟,好心指向厕所。「马桶在那里。」

「都你啦!」唐左琳跳起来,把那坨假发朝他身上一扔。「出这什么烂主意……」

「不会吧,难道你真以为会成功?」那他罪过可大了……霍于飞一脸不可置信。并非他瞧不起唐左琳的条件,而是霍克勤那性子,就算玛丽莲梦露脱光光躺在他床上,只怕他眉梢都不会多挑一下,这结局不意外吧?

「是没错……」唐左琳嘟囔着起身。这BirthdaySuit的馊主意是霍于飞帮她想的,当然正统的BirthdaySuit是在全裸的情况下绑上缎带,不过她有贼心没贼胆,何况她主要目的只是给对方一个惊喜——也许正确来说是「惊吓」,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期待……

唉,与其说是期待,不如说是妄想吧?唐左琳垂头丧气回到房间,倒在床上,整个人摊成大字形。

从喜欢上他开始,究竟过了多少年了呢?

扳起手指数了数,不多不少,刚好三年。

那是一个很热的夏天……

那一年,她二十岁,第一次注意到这个被外公聘用的男人。一般来说,越专业的保镳越要懂得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霍克勤也是。他面无表情,不动声色,活像个影子。她不懂,像他们这样二十四小时随传随到、随侍在侧,完全不能显露自己的情绪会不会太痛苦?至少,她就不喜欢。

不喜欢,可她别无选择,甚至习以为常。

不过她才二十,平素尽管掩藏得很好,可玩心一起,难免压不住,偷偷朝他扔石头——当然,是很小的小石子,没太大杀伤力。不料他一个转身,大掌一捞将石子握于手心。这像是电影中才会出现的画面让她一愣,完全忘了自己在干坏事。

「天,你好厉害!」

而他似乎有些错愕,因为她看见他的动作僵硬了两秒,接着将石子扔下,转过身,好似没发生任何事情。这引起了她的兴趣,从此,她便忍不住看着他。

整整三年。

老实说,霍克勤不得不佩服她的好耐性。

唐左琳离开房间以后,他闷在胸臆间的一股热气好不容易找到出口。他吐息,打开她给他的黑色盒子,里头是一个特别订制的领带夹。

使用的材质并不特别奢华,但金属质感极好,光华内敛,大概是顾虑到他的工作,没有使用太多繁复的设计,颜色也是恰到好处的古铜。他放下来,坐在床沿,自床头柜摸索出烟来,点燃,抽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