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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太宠我(18)

她不想只是这样。

她……想要走出去了。

车站到了,方韵禾下车,大概是坐了太久,有点腿软,可她稳住,一步一步按着记忆往自己熟悉的路途走去。她在发抖,脸色苍白,连路人都注意到她这副反常模样而回头,可她就是坚持,也不懂这样的勇气究竟从何而来。

或许,是因为潜意识她已知晓,她不是一个人。

远远地,她看到一个老人。

那个人的影子像是狠狠击打在她心上,使她一口气滞着吐不出来……可大概是隔了一段距离,他佝偻的模样竟使她差点认不出这就是前一晚带给她那么大的恐惧的人。是她的错觉?还是半年多没见,她忽然觉得这个人好矮小,甚至,老了许多……

像是意识到目光,那人回过头来。

他看见她,横生皱纹的眼有些意外。“小禾?”

本能似的,她退了一步。

方同升注意到了,他颤抖的手握着何嗣弈交予他的文件,他翻过,第一次如此血淋淋地面对自己曾犯下的事……因为过去,没有人告诉他这些。

他的女儿不曾喊过一声痛。

也不曾指摘他的作为,只是默默承受一切,他以为她受得起。

所以旁人的劝诫他听不下去,而且喝醉了,心情不爽,谁管得了那么多?

“你……”太久了,他没有这样仔细看过自己的女儿,分明隔了一段距离,他却觉得从未如此清楚。

他看见她脸上的害怕,可即使如此她还是来了,为什么?

“他……来过了吗?”

好不容易,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方同升听了,也不用问那个“他”是谁,只点点头。“来过了。”

方韵禾好想问他们谈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不欢而散吗?爸爸他……有没有动手?她熟悉男友的性格,对方是一个老人,他肯定不会还手……

“你……生日几月几日?”

“呃?”不解父亲一开口问的竟是这个,方韵禾怔了怔。“三月三日……怎么了?”

“是吗?”想不到他居然连女儿生日都不记得了……大概是因为老了吧?想当初她生下来时,他是多么开心,以为自己得到了全世界……

往昔曾有的快乐回忆和方才所见的一切纠缠,他在瞬间受到当头棒喝,竟有些茫然自己这些年到底干了些什么。

“拿去吧!”他把一样东西扔到地上,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决定做些为人父该做的事。

方韵禾一脸莫名,直到老人孱弱的身影走远了,她才敢上前捡拾。信封内是一本存折,还有金融卡,至于存折的名字则是何嗣弈的。

她傻了。

不用多想也知道父亲手上怎会出现这些东西……她抬眼,不懂他留下这个的意义,只是望着老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她眼眶一红,像是鼓足了力气。

“爸!”

老人回过了头。

“你……你好好保重……”

这是她唯一说得出口的话。对于这个男人,她胆小懦弱得连恨他都不敢,终归是血亲……

老人向她挥了挥手,走了。是她的错觉吗?她好像看到他在她呼唤下,微微颤了下……

方韵禾握着那只信封,喘了口气,内心好似有什么化了、解了,她曾以为的恐惧消失,心中补进了满是美丽清纯的东西。这是她第一次没有逃,因为他。

一辆出租车驶来,在她身旁紧急煞车,门打开,看见何嗣弈,方韵禾泛红的眼蒙上不可置信。“你……你怎会……”

“这是我的台词。”他一脸慌乱,这是方韵禾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种表情,为什么,因为她?

“上车吧。”

“……嗯。”

方韵禾没拒绝,乖乖上了车,揣紧那本存折,心扑通扑通跳。一路上,两人各怀心思,谁也没开口,方韵禾侧眼瞟他,只见他平时总是扣得紧紧的领口早已松开,领带不知跑到哪儿去。他找她……找得很急吧?

一发现她不见,何嗣弈直觉便是找方齐菡,问出她可能的去向之后便有了不好的预感,想不到真的——

“你不应该到那里去。”

下了车,两人一进何家,何嗣弈开口便是这句话。

他语调不重,却有一股“你不该那样”的意思,方韵禾听着,尽管明白他是担心自己,也无法完全接受。

“那你呢?”她哽咽,把手上差点捏烂的存折放在桌上。她见何嗣弈讶异地抬眉,更加确定他不打算告知她。“你……你才不该这样做。”

肯定有人觉得她不识好歹,有人对她好,她还不满。但问题是这样单方面的承受,不是她要的。

她很不甘。

不甘心两人分明是彼此相爱,为什么总是只有他不断付出自己,所谓的感情不该是这样单方面的……甚至,他还做到这种地步。

“他是我爸!”所以,不该是他的责任!

何嗣弈望着她快气哭了的模样,沉默很久,才回答:“所以,他也是我爸。”

“啊?”

“嫁给我,他就是我爸了。”

方韵禾傻了。

她溢出水光的眸瞅着他,只见他没有任何玩笑之意,说出这句话的模样更是那样理所当然。嫁给他?“这……你……你想结婚?”

“我三十了,也该成家了。”何嗣弈苦笑。“我是以结婚为前提跟你交往的,难道你不是?”

“我……”

他目光灼热,瞅得方韵禾发怔,胸口震荡。老实说,答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没想那么多,只是喜欢,只是……爱,她不敢太贪心,只想保有掌心里的幸福,可没想到眼前的男人居然……

她快哭了,又拚命忍住,想不到他竟然选在这个时候求婚……这是求婚吗?

“我才不要嫁给你……”

“为什么?”

“你太好了,所以我不要嫁……”

何嗣弈听着,真是哭笑不得。“我第一次听到这种理由。”

求婚被拒,他并未因此受到打击。事实上,她说的他都懂,但她误会了一点:他并非是她想象中那么无私的人。

他不是。他有私心的。

“你总是帮我把一切安排得好好的,却又什么都不说……”

“这样不好吗?”何嗣弈叹口气。“我喜欢做这些。”

所以呢?意思是叫她不要在意?“我不喜欢这样。”她垂下脸,只是摇头,努力忍住的泪水还是涌了出来。“我觉得压力好大……”

何嗣弈看着她,胸口隐隐传来一阵刺痛。他并不想把她逼到这种地步,他只是……希望她无忧无虑,在他怀里,这一辈子,就那样倚靠着他——

可是,方韵禾却不愿意。

她太不知好歹,可是,天下没有所谓单方面的承受与付出,感情不平衡,不论哪个都不好过,除非方韵禾不爱他,她便可以贪婪恣意地享受他的宠爱,但问题是,她爱他。

正因为爱,所以,她不想再这样下去。

“我希望……你暂时不要管我。”她想好好靠自己的力量,希望自己可以明亮一点,认认真真感受生命里的一切,想要仔细品尝苹果的味道,想要去不曾去过的地方看看,想要重新面对这个世界……然后,可能在陌生的地方,试着和陌生的人交谈。

如果有一天……即使他不在她身边了,她也希望自己能够打起精神,不教人担心。

这是她的小小愿望。

话已至此,何嗣弈也只有叹息——

“嗯,我知道了。”

***

这是吵架吗?

晚上,方韵禾回到自己的屋子,想了很多,冷静之后才觉得自己的话似乎说得太过分了,可没办法,依何嗣弈的性子,若不这样说,他肯定还是那样。

她想要一个人努力看看。

所以星期天一大早,方韵禾第一件事就是打扫紊乱的屋子。

这是眼下她唯一可以做到的事。就在昨天,她细细环视这个自己居住了大半年的屋子,第一个念头竟是:好脏、好乱、好糟。

而这个,就是她的生活。

可何家不一样,他的屋子总是整洁干净,明亮而充满了阳光的味道,他的生活规律,懂得关心自己、照顾别人,他的爱包容了她灰败不堪的人生,使她无法像过去那样轻贱自己,因为假如连自己都不爱,哪来的余力去爱别人?

所以眼下,她不打算放任自己和这间屋子一样生灰尘下去。

“好饿喔……”从一早忙到下午,方韵禾粒米未进,累得瘫倒在地上。这阵子过着被人喂食的生活,她的肚子和猫儿一起叫着。

“好好好,我去买吃的,你等一下喔。”

她努力爬起来,拖着脚步出门。她太累了,以至于走进电梯前,都没注意到有个人正打开门,望了她好一阵子才关上门。

这一次,方韵禾没去便利商店。

她来到超市,买了米,还有一些简单食材,她想学着自己做三餐,至少,不想让人看到她的吃食就担心。

不过今天她实在太累了,没那个洗手做羹汤的本钱,所以还是偷偷买了一包冷冻炒饭。只有这一餐而已……她在内心一边向某人忏悔,一边走回家,可一出电梯,看见挂在自己家门口的那只袋子,方韵禾又呆了。

环保袋里装着两个便当盒和一个保温壶,便当还是温热的,保温壶里装着汤,里面甚至还放着一张纸条。她打开来瞧,纸条上的字迹刚正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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