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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种(96)

作者: 西桥 阅读记录

我进门后话没多讲大手一挥,先敞敞亮亮地把钱捐了出去。

那小伙儿满脸堆笑地帮我办了手续,说本来应该有个感谢仪式的,但新院长和管理处的老师都到省里开会去了,还请我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我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才问起了老韩留给我的东西。

他说老校长的东西都被归档了,他也是今天临时来值班的,让我稍等他还得找找。

我也不着急,便坐下和他闲聊了几句。

问到刚刚外面那几个孩子的时候,他答得有些磕巴,显然是不太认得哪个是八八哪个是十六。

后来又聊到了前院长老韩,他这才告诉我说他其实是刚到这里没几天的志愿者,老韩他没见过,只听人讲好像是得了癌症去世了。

我点点头也没再多问,又随意称赞了他一下这么年轻就这么有爱心啊我可得好好学习学习吧咧吧咧的屁话。

他挠了挠头,看起来竟像是被我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谦虚地说其实在这里也没能真的帮上什么忙。

孩子太多了,这么个县级福利院,物资、医疗、教育水平都有些跟不上,仅有的几个护工、老师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的。

他风风火火地跑到这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什么相关经验,只好力所能及地帮着老师代代课,干些杂活儿。而且大学那边的课程也不能耽误,再待一个星期大概也要回去了。

他一边聊着一边翻箱倒柜折腾了半天,终于从一个文件袋里找出了一个暗红色破旧的小本本递给了我。

这就是老韩留给我的东西。

一张存折。

存折上共计有4368块7毛6。

我一头雾水,晃了晃手里的小本子问他:“这个……老韩院长对每个孤儿院的孩子都这么大方吗?”

“啊?没……没有吧。”他翻了翻文件袋里的两页纸抬头说道:“我看档案上写着他就留了这么一份东西,署了名是要交给你的。其它的……好像就只剩一些破衣服和书什么的,都捐给孤儿院了。”

嘿,这玩意儿闹得,听这意思倒像是笔遗产了?不拿好像不合适,拿着吧又觉得有些烫手。

无亲无故的,给我留了笔钱,多也不算多,少吧……也确实少得可怜。

四千多块,有整还有零。

比我刚刚进门时随手捐出去的那些还要差个一大截子。

我边咂摸着边随意翻动手里的存折,冷不丁却在最后一页看到了一句话,字迹七歪八扭地。

上面写着:

“密码是你以前的学号。梁修,如果还活着的话,就好好地活下去吧。”

我将存折仔细地收好了,临走时又跟这小伙子询问了一下以前的旧校区还在不在。

他说只剩下一栋宿舍楼和一个旧仓库了,过几年等资金到位了估计也要拆掉的。

出了校门,我按他给我指的方向绕着新校区外面的院墙走了半圈,转了个弯儿果然就看到了那两栋孤零零杵在那儿的破败的小楼。

不远处还有半扇红砖墙和那棵歪歪扭扭的大槐树。

我没再向前,低下头搓了搓脚边的石子,心里总觉得那地方黑洞洞的看起来像是要吃人似的。

图什么呢?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大老远跑这来找不痛快。

真他妈有病!

想罢,我一脚踢飞了鞋底那硌人的玩意儿,掉过头转身就往回走了。

溜达了没多久,就又折到了刚刚那个小县城。

大巴得到下午才有了,我在车站买完了票决定先去寻口饭吃。

这县城确实不大,来来回回也没几条正经路。道路两旁的饭馆看起来又小又脏,门口大都支着桌子。

那些挤在桌子前的食客们各个满手油污,大汗淋漓,卷着裤脚一边吸溜着面条灌着啤酒,一边嚷嚷地热火朝天。

我站在路边摸着肚皮,一时决定不好还要不要去凑这个热闹。

“擦……擦皮鞋吗哥?我这……这这皮鞋膏特……特厉害。啥啥都都……都能给你弄掉!”

面前不远处的摊位旁杵着个挺大脑袋的瘦子,手里举着个什么东西,说个话晃悠地跟个拨浪鼓一样。

颤颤悠悠,磕磕巴巴。

我觉着这人怪好笑的,便多看了两眼。

“不要不要!滚滚滚!”那吃饭的男人头都没抬,只冲那“拨浪鼓”挥了挥手。

“试试……试试吧哥!我给……给你擦!”说着他就直接蹲下了身子,拿着手里的东西就要往那男人的鞋上抹。

那男的直接起身一脚,把他踹了个屁股蹲,骂道:“叫你滚没听见吗?他妈的别在这儿碍着老子吃饭!”

“拨浪鼓”翻了个身,拍了把屁股上的灰,也不在意被人踹了,转过身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着:“真……真啥,啥都能……弄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