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有我(78)

“众生万物，皆为，因果。”孤灯收回纤细的手臂，沉默片刻。

实在忍受不住恐惧的侵蚀，姜追燕自知提问会非常失礼，但此时世间好像已经没有比失去性命更让自己难过的事情了。

“孤灯大师，”她极力掩饰自己的哽咽，“方才，圣……圣上和您讲了什么？”

孤灯愣了愣神，只是思考瞬间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或许很多人都知道，说给这个小丫头听也无妨。她慈爱地笑着，回答道：“嗯，圣上说……”

“‘母亲，您看我的皱纹，我现在的样子像和您一般年纪了。’”

在姜追燕巨大的诧异中，她将意料之内的回馈收入眼底，继续说。

“‘您离开这么多年怎得面上一点儿没变？倒是对我也没了脸色，陌生似的。’”

而孤灯也没有反驳他什么，仅仅是轻飘飘地告诉对方。

“嗯，你确是变得和你父皇一模一样了。”

“都一样，我一个都留不住……”

……

再次回到街拐角处的何晃，此时目之所及边上都是看热闹的百姓，只见那些个骑着高马的军队和地下来自县衙的人，风风火火地从远处按照计划四散开来。

他不漏痕迹地像是围观着一般挪动身躯，花了不少时间才到姜府。

“……”

接着，几声清脆悦耳的鸟叫声从墙头传来，姜辞避开小厮迅速攀上墙头。

“怎么样怎么样？”

没有很大的反应，不知到姜老爷有没有收到消息。

这次，天子的手段瞒过了几乎所有人，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打个措手不及。

出手的时间大概和广贤王那一派差得八九不离十，不过还是早了他们一步。

眼看远处已经有一只队伍快马加鞭地朝这边过来，何晃焦急地眉头皱成一团，“快，我们走。”

话音未落，只见那支队伍朝着远处另一方向赶去，而在自己视线的死角处，却早已有人捅开了姜府的大门。

“全部抓走，想逃的当场击杀。”

“是！”

顿时，姜府内从各处传来大大小小不分男女的惊叫和哭声，不时掺杂着刀刃劈下，贯彻血肉的动静，刺耳可怖。

何晃接过对方抛下来的包裹，只见姜辞忽然停顿住，从墙上跳下——回到了府内！

“你……！”

墙的那头传来故作冷静的声音。

“我有个东西忘了，麻烦等一会儿，麻烦你了。”

趁着那群人的进度还未抵达此处，何晃听见粗重的喘息声，心里算着军队已经快要深入至此。

姜辞飞速奔往那间空荡荡的厢房，从里头抱出一裹不算太沉甸甸的东西，不敢放缓脚步地跑回去。

此时却听见有人在喊着自己，余光中姜忆琼也不管不顾地把衣裙系在腰间，露出里头长长的衬裤。

“走，快走！”

他沿着原路回到墙角下，默许对方跟着自己同处离开。

“小心接着！”何晃见墙头有东西被抛下来，凑上前去伸长了手臂，赶忙尽量稳妥地接住。

拿东西有些许柔软更多是不知来源的温度。

在不断的催促下，姜辞正准备转身动作。

千万不要过来，千万不要过来。

手死死捏住墙上那块凸起的砖块，正踩到一半高的时候身后却如同用残忍的方式回应他的祈祷般，高喊着：“人在那里！”

快一点，现在只能希望自己的动作可以快一点，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嗖——！”

“嗖、嗖——！”

声音如此重复多次，姜辞知道那群人已经瞄准了自己的后背，手上依旧在不断攀登，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

意料中的刺痛并没有立刻来临，他依旧不甘地冲向墙头，那划破风的声音不断地重复再重复，耳边是底下模糊吃痛的闷喊。

顾不得那么多了，姜辞的手掌扶上墙头，腿正往墙面更高的地方踩去。

“嗖——！”

一支箭终于直指姜辞的后背，捅出鲜血灼灼地从那处伤口流淌，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

撕心裂肺的痛苦反射到身体的每一寸地方，他张开死死咬着的牙关发出微弱的死后，眼睛逐渐变得浑浊起来。

攀爬变成了无意识的动作，由所有不甘和追求支撑着四肢像只壁虎一般不肯罢休。

直到不太一样的声音从不远处直通后背。

“嗖——！”

先是与先前相同的一箭击中相近的位置，接着是更大的利刃从后脊冰凉地刺穿突破前胸，染上灼热的血液，把人无情地钉在墙面上。

何晃听着那头的声音，手脚停止发颤。

怎么……

怎么了？

他依靠着生存多年的肌肉记忆而反应过来，不敢拖延一分一秒地抱着怀中的事物消失在围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