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用刀(7)
触手可及的命运就摆在他的面前。
发着光,散发着香气,让人在黑暗里无法抗拒地想要接近。
诱惑,像是陷阱,天底下没有这么轻松的事情。
可这又是否是真的?是骗局,或只是一场绝望至极才会有的梦?
段翊霜的心在跳,砰砰直跳。
他明白,无论这件事情究竟是真是假,他都必然要去赌这个可能!
他的心跳得很快,他握剑的手指尖更白。
若是放了其他人得知这种喜事,怕是要喜极而泣、大笑出声,全无理智形象可言。
但他是段翊霜。
这种天大的好事,也无法影响他淡然的神情。
他的眼睛是亮的,可眼底的湖泊就像雪,冷得结了层霜花。
他从来这样清冷,无论发生任何事,他也至多握紧手中的剑——神情从未有半分动容。
他看起来对这件事毫不在意。
可他的声音却有些哑了。
他问:“我又怎知你所说是真是假?”
薛兰令没有立刻答话。
他们离得很近,这般近的距离,就好像认识了许多年一样,早就推心置腹,亲密无间。
可他们不过刚刚相见。
这场初遇甚至还未到半个时辰,也许连两炷香都还未燃尽。
但他们谁也没有退后。
薛兰令懒懒抬了眼帘与他对视。
像深渊在看湖泊,一方眼底沉沉似黑夜无边,一方眼底游动万千的浪花白雪。
薛兰令轻轻说话:“我自认已经很有诚意,全江湖怕是没有人比我更狠心的。我可是为了你才愿意出手杀人,难不成我还不够心诚?”
将一句十分残忍的话说得十二分温柔,薛兰令就有这样的本事。
段翊霜有那么片刻难以呼吸。
铺天盖地的春风吹至,竟让他觉得有些窒息。
段翊霜道:“……你说你想行侠仗义。”
薛兰令问:“你不相信?”
段翊霜道:“如今我相信与否已不重要,因为你让我只能相信。”
他落了音,站起身来,极快地抽剑斜砍,剑刃落到薛兰令左手边的锁链上。
声音一瞬响起,沉闷得很。
穆常已看出他的想法,虽不认可,却还是靠近了些,避免那魔教教主脱困后出手伤人。
然而穆常把架势摆好,那剑又落了两下在锁链上,薛兰令却还坐在圆台上,未曾动作。
穆常问:“怎么回事?”
段翊霜没有说话。
薛兰令便说:“我的这三条锁链,是由三大长老合力倾注内力结扣合环,想要解开它——需让三股内力相撞,将其震碎,仅凭兵器,是奈何不了它的。”
朱子平与穆常只得上前,各自执了条锁链。
这非常危险。
内力相撞,但凡有一人心怀恶意,另外两人必然受伤。
更何况薛兰令的身份仍是魔教教主,他若刻意在内力相撞时出手攻击,他们三人都难逃受伤。
这就像是把命交给了他。
任何聪明人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穆常又将锁链放下,劝道:“要不还是算了,这人就留在这儿自生自灭,总之我们没动手杀他,也不算什么,万一他自己活下来了,岂不是更好!”
朱子平也劝:“此事的确有些危险,不然我们还是走吧。你若实在放心不下……不如再找几个人来此,若他当真伤人,还能有人帮衬。”
段翊霜低头看了一会儿。
他深吸口气,竟道:“不必你们出手,我来即可。”
说罢,竟横了剑在锁链上,阖目凝神,运出内力游走链中,将三条锁链皆震得哐啷直响。
穆常看在眼里,急得攥紧拳头,抬起,像是想要先将薛兰令打晕。
但还没来得及动作,段翊霜低咳一声,额前冷汗冒起,只闻一声巨响,三条锁链竟然真的被他齐齐震断。
“段翊霜!”穆常喝出声来。
“——段兄!”朱子平亦在大喊。
二人立刻上前,将有些脱力的段翊霜护在身后。
至此,三条锁链尽断,箍在薛兰令手腕与颈上的圆箍也应声而落。
这个自称被囚禁了七年的魔教教主,终于重获自由。
而见证这一刻的,竟是几个前来围剿魔教的正道人士。
如此景象,当真离奇得很。
然则面对如临大敌的两人,薛兰令依旧云淡风轻,仿佛他们对于他而言,不构成任何威胁。
薛兰令慢慢站了起来。
他虽只有十九岁,却比在场三人都要高出半个头来,原本就极具攻击性的美貌与这高挑的身形合在一起,更让人觉得压抑。
他黑衣墨发,袖边的金线闪着光,腰间别着的白玉箫被缓缓抽出,拿在手中。
一眼望去,如兰竹君子,似玉若月,腕上颈侧的红痕,更似红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