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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用刀(78)

作者: 四字说文 阅读记录

薛兰令道:“至少我记得要为你查这件事。”

段翊霜顿了顿,他问:“等解了毒,我们是否应该分道扬镳?”

薛兰令反问道:“你觉得我们应该分道扬镳吗?”

“或者说——”薛兰令倾身凑近,任由发上金羽垂落铺展,“你舍得与我分道扬镳吗?”

他们之间已然近在咫尺。

这是个很常见的距离。

对于段翊霜和薛兰令两人而言,他们若哪一天不挨得这么近,那才是不正常的事。

薛兰令的那张脸足够夺人心智。

可段翊霜不躲不避,也跟着反问:“我为什么会不舍得?”

薛兰令垂着眼帘看他。

安静,沉默,无人应答。

呼吸合在一起。

也不知是谁先跟上了谁的呼吸声。

薛兰令忽而笑了。

他其实很爱笑,可每次笑得都不够真诚,像添满了假面。

很难见到他如此真情实意地笑。

眉梢眼角都有笑意。

薛兰令低声说话,仿佛在与段翊霜耳语。

他说:“因为我不舍得。”

段翊霜怔住。

薛兰令道:“我一想到以后就见不到你,便会觉得很不快乐。”

他有无数的道理来解释所有。

可他偏要说,他会觉得不快乐。

快乐这两个字是那么轻巧又沉重,因为人生在世,难逃喜怒哀乐。

若一个人连另一个人的快乐都可掌控。

——那能意味着什么?

无论薛兰令说的是真是假,有几分暗示,几分引诱。

都足以让人方寸大乱。

因为病入膏肓的人是没有救的。

哪怕有琴弘和这样的神医,也救不了心病。

段翊霜头一次发现。

自己竟然也能输得这么狼狈。

好像自己的每次狼狈,都是薛兰令一手造就。

他已看到许多次段翊霜的苦苦挣扎。

却又要坐视这场弥足深陷。

段翊霜涩声道:“可我见到你,会觉得不快乐。”

薛兰令没有立刻回答。

他伸出手,握住段翊霜的手腕,将那只手拉到自己身前。

他眼帘低垂,让人看不清神色。

薛兰令动了。

他抽刀出鞘,将那把短刀放在了段翊霜的手上。

薛兰令说:“那你也可以还这三刀。”

段翊霜问:“还了之后呢?”

薛兰令仰首轻笑:“分道扬镳。”

他这般说,自然得很,又十分坦荡。

可握着手腕的手那般紧。

人放风筝时,总怕风筝跑得太远,就会紧紧扯住风筝的线。

若是只盼着风筝飞得够远,便会松开手,放任风筝走到很远很远。

直到线断了,风筝翱翔于空,再不会回来。

段翊霜觉得自己就像薛兰令手里的风筝。

被紧紧扯住了风筝的线。

刀在手上。

刀光很亮。

刺过自己三刀的人就坐在眼前。

有句话叫一刀两断。

想来人世间多刺两刀,也只会断得更彻底些。

但为什么要刺这两刀。

段翊霜想不通透。

他不怨恨薛兰令刺过他多少刀,也不认为这是薛兰令对他的亏欠。

他只是心在病,病得太重了。

以至于不会说话,也不再懂该如何说话。

段翊霜哑着声音开口:“你这不像是要分道扬镳,你是想和我一刀两断。”

“你见到我不快乐,”薛兰令叹道,“那我也可以和你一刀两断的。”

段翊霜道:“你才说你不舍得。”

薛兰令道:“人生在世,总要有舍有得。若我什么都想要,那我只会到了最后什么都得不到。我不喜欢强求。”

段翊霜道:“你刺我这三刀的时候,还没有神医能救我。”

薛兰令垂眸看他。

段翊霜道:“所以我现在刺你三刀,也于事无补。”

薛兰令道:“你还是怪我。”

段翊霜道:“我没有怪你。”

薛兰令道:“我可以让有琴弘和不救我。”

段翊霜一顿。

他近乎委屈般地反问:“可就算他会救你,我又能刺到多深呢?”

薛兰令无懈可击的神情骤然凝滞。

那瞬间极短,甚至比一眨眼还要短暂。

他们在竭力扑入屋中的风里对视。

风很轻,也很温柔。

阳光也温暖,映在薛兰令的下颌,影子就打在段翊霜的脸侧。

他的眼尾有些红。

让薛兰令想起上次分别时的夜晚。

他狼狈不堪,他无可退步,他万分骄傲却又走投无路。

薛兰令死死握住掌间的手腕。

是热的,还有脉搏在跳动,一切都这么鲜活。

段翊霜的眼里盛满了光。

像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亮起一颗星。

薛兰令第一次觉得心软。

他说:“那就算了,当我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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