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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病不会好转(40)

我妈倾听着我的描述,慢慢在一片紊乱的车秩中找回了正常的路径和方向,“那你快些回家,多大的人了,还老让长辈担心。”

“对嘛,多大的人了,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啊,”仿佛在原本的空手上加了一层更柔软的羊羔绒手套,我利用事业单位考试强化安抚的力度,“昨天考得挺好的,笔试应该能过。”

“那就好,我这会在单位吃午饭,你到家了再打个电话给我。”我妈在话里写上她忙里抽空准备挂断的字眼了。

“爷爷奶奶没烦吧?”

“没,我没跟他们讲,你爸也没说,你爷爷本来就有脑血管病还容易着急,”天地都会感谢这个能上厅堂能下厨房体贴到不行的女人,我妈借着前一句因由教育我:“下次别这个样子了。”

“嗯,我知道了。绝对不会再这样了,那就先……再见,备用电池也就一半的电。”

“嗯,拜拜。”那头没有了声音。

五根指头蜷在那,托着手机垂下来,我当即就跟江医生道歉:“对不起。”

人一生要说多少次谎言呢,多少次谎言才能支撑我们顺利活到生命的尽头呢?出家人可以一辈子当个素食主义者不吃肉,却没办法在生老病死的途中不去打一次诳语。母亲为了让小孩享用到全部的鱼肚子肉就总声称自己爱吃尾巴,赛跑中途跌倒在地面膝盖都青乌得像涂了染料还非得强打欢笑说不疼,一米五八的身高还非得把自己在词句间四舍五入多拔高两厘米只为了抓到一六零的尾巴,85分永远只会用差五分就九十了来形容而非只比八十多了五。人与生俱来,都善于利用或轻或重的谎言,编织一个让对方好,也让自己看起来更好的外套,五脏六腑都解剖出来能好看吗?夜礼服戴着假面才更显神秘和英俊啊。

“其实特想直接告诉我妈,我和你的事情的,”我还没从撒谎的余辉里走出来,假意的光还笼在我身上,我依然在骗江医生。我根本就是0准备,短期内更不打算对我爸妈把这件事全盘托出:“但我从小到大都挺乖乖女的吧,从没谈过恋爱,我怕我爸妈有点接受不了。打算一点点渗透,过一阵子在和他们说清楚。”

我的胆量太小了,面对江医生我可以伸长脖子像鸵鸟一样奔跑在风里,但如果面临的是我的父母,那许多时候我必定都是冬眠乌龟死死缩在壳里。

“哦,这没什么,”店员贴心地取来刷卡机,江医生付完帐后,就屈低上身,慢条斯理地在单子上签字,我凑过去瞅了瞅,江承淮,三个字,黑色的,折钩处都刻板得入木三分,点撇捺又带有随情随性的流水意态。

“居然能看得懂。”我立刻想到医生的处方梗了,顺势扭转话题。

“又不是开处方。”江医生居然听懂了,还配合起我的调侃,边把单子递交回去。

我笑了起来,很快就收起了。

之后我和他再无对话。

沉默里,店员开始为新手机贴膜,我盯着她熟练流畅的动作,心上好像也蒙了一片透明的膜子,有只无形手反复在那推来刮去,只为了把那些杂念的小气泡挤出去,我的情绪才不会这样忐忑局促。

我叫他:“江医生,”还是喜欢这么喊他,咬字间有满满的安全感和仰慕劲,我也不愿将这份弥时已久的知觉轻易抛却:“要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呢?你会马上告诉家里人你和我的关系吗?”

“不会。”江医生简洁利落地回答我。

“嗯……”我真的很自私,且双标,居然有点期待落空。我禁不住猜测着缘由,两个,三个,还有更多,它们源源不断涌进我脑海:“……是不是因为和一个比你小很多的女孩子谈恋爱,很让你丢面子,又会再一次让你被别人背后议论么?”

此刻我才意识到这回事,我自信地以为江医生摆脱掉南冉冉就彻底轻松了,堪比漫步云端,我能带给他近乎不切实际的快乐——但实际上,我是一根冒失拴住他脚踝的新镣铐,大拖油瓶,抛锚吊车尾。他还没来得及刷洗干净的壁纸,又要开始接受新一轮讥嘲鞋印的轰击和墙倒众人推。

我不愿意坦诚一切,大概也有一部分这样的因素吧。

害怕他再一次卷入非议,我终究是懦弱的,我不在意任何人对我的看法,但我在乎他们对你的评价。

“不是。”江医生依旧答得很快,还奉行着两字真言的答话方式。

“那是因为什么啊?”

“为了什么啊……”他重复着问题,进入思考,像是心里早已打好腹稿,此刻只需要把它们总结概括成一句短语。他整理得非常快,短促的几秒空隙过去,我听见一句最有力也最柔情的回答:“为了保护小姑娘吧。”

作者有话要说:等等再被发现吧,再甜个一两章,我想写点关于地下情的满足恶趣味,脑补了好多地下情的萌梗,不想浪费在心里。

没法保证什么固定时间更新,反正每天回家吃完饭就码字,码完了更上来,今天还没拉屎,这两天忙的连大便的时间都挤不出来了,真苦逼_(:з」∠)_

急着去睡觉,就不话唠了,晚安

☆、第二十九张处方单

江医生把车停在了我家小区门口,不近不远,在大门左侧第二个绿化带边上,春天把它装点的郁郁葱葱。

江医生解开车门锁,侧目看我:“好了,回家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我佯装解安全带的模样,按了扳扣好一会,最终还是撒开手,两手勒住带子,把这根甜蜜的绳索搭得更紧,平视正前方几个骑自行车和电瓶车的路过人,一本正经说:“唔,舍不得走,再坐一会,”

“行吗,就一会。”我转眼珠去左边瞅他。

“好,”他答应得很温和,阴雨天,好像都有太阳从车窗贴膜外打进来茶色的日光,他掰开袖口看腕表,恩赐我一个具象化的时限:“五分钟。”

“还定时间啊。”我扬高声调不可思议地抱怨。

“凡事定个时间更有计划性和执行力。”江医生总会在字里行间作一个过来人和指引者,教导我许多事。

“哦……谢谢江老师教诲,学生记下了,”我换了个称呼配合此刻氛围,一边又“晚辈不孝”式地挑衅权威:“那如果我偏要坐五十分钟呢?”

“那就坐五十分钟,反正我下午也没事。”哎,江老师妥协得出乎意料快呀。

“跟我谈恋爱是不是让你变得特没原则?”恋爱中的女人是不是都特爱问问题。

“谈恋爱需要什么原则,”江医生以平静的口吻陈述着自己的爱情观:“恋爱本身就是来源于感性的冲动,怎么样有乐趣能让自己轻松就够了,不需要说话、行事都要套入固定的准则。”

“怎么可能不需要原则啊,”我驳斥他的观点:“比如禁止自己出轨啊劈腿啊找小三小四什么的,这都是恋爱需要遵守的原则啊。”

“那是做人的基本原则,三观问题的范畴了,并不仅仅针对恋爱。”

“好像也对哦。”江老师就是江老师,信口指教几句,我立马就甘拜下风了。

因为车停着,也没法发动雨刮,前窗玻璃上很快被密密麻麻的雨点涂满,汇成几股子水涧往下延绵着淌。

所有淅淅沥沥的喧扰都在天地外,但空气又安恬得像有润物细无声的春雨跑进来洗过一遭。

我还在和江医生漫无目的地讲着话。

珍惜时间,加深感情,促进了解。

“江医生,你多高啊?”

“186”

“我发现我们两个特别有缘分啊,我23岁,你32,你身高186,我168,那你体重多少啊?”

“75。”

“这个怎么就不是颠倒的了,我要不要去吃成57?”

“可以,你这个个头不到57也算偏瘦。”

“哪有,那我肚子上为什么还有肉。”

“缺乏锻炼。”

“……好吧,那我争取锻炼出马甲线。”

“马甲线?”老年人果真是老年人,居然不懂马甲线是什么。

“就是女性的腹肌啊,很漂亮的,肚脐眼旁边两条竖着的肌肉线,平坦腹部的最高境界啊。”

“哦,那个,”听了我的解释,他总算明白过来:“我不喜欢那个。”

“切……”我拖长鄙夷和不屑:“好多男人还经常人前说大胸有什么好的呢,实际人后都在暗搓搓地上网搜日本童颜美女F杯的写真。”

“这不否认,学生时代的确有过,”江医生不加掩饰的真诚让我哧哧笑起来,他接着制造转折:“不过现在回去上网基本什么都不干,就答答问题。”

上网答答问题……拜托千万别提起我问怎么才能偏头痛那件事,我假装不知情:“答什么问题啊?百度知道?”

“实名注册了一个健康问答网,有些网民会在上面提问,我就偶尔答一些自己感兴趣的,”操蛋的上苍明显是听到了我的祷告,所以他一定要有心计恶趣味让江医生记起来:“有意思的网友还是挺多的,上回碰到一个在神内版块里问怎么才能患上偏头痛的。”

“什么?问你们神内的医生怎么才能得上神内的病?”我淋漓尽致地制造出难以相信的语感,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还他妈是我?

“是啊。”江医生配合着应答,小幅度颔了一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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