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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风玉露(4)

内侍将东西捧下去,谢徽禛忽然起身,下玉阶一步一步走至萧砚宁身前,自内侍手中接过御赐之物。

在阖殿目光注视下,皇太子亲手将那玉腰带系至了萧砚宁腰间。

萧砚宁眼中有转瞬即逝的讶异,没敢动,谢徽禛仔细地帮他将腰带系紧。

片刻后谢徽禛抬眼,仍是那副温润似玉、春风和煦的模样,淡笑道:“唯愿世子与公主永结同心、举案齐眉。”

萧砚宁回神,后退一步,再次躬身,与谢徽禛谢恩。

谢徽禛双手将他扶住:“世子免礼。”

在座的都是人精,见此情态免不得暗忖皇太子这是急着拉拢萧家?竟对这位萧世子这般放低姿态?又见御座上的帝后皆神色不动,那些嘀咕便也压回了心里。

之后饮宴继续,谢徽禛以身子不适为由与谢朝泠请罪,先告退了下去。

后宫里正在进行另一场宴席,宴请的是萧氏女眷。

因君后为男子,且宫中无太后,故坐在上座的是位份最高的太妃,旁边是皇帝胞姐淑柔长公主。

这边晚了半个时辰才开席,萧王妃徐氏领着家中众女眷进来,谢徽禛已描眉画红、傅粉施朱,换了一身花团锦簇的宫装,安安静静坐在了淑柔长公主身侧。

殿中鲜嫩颜色不知凡几,他是最夺目的那一位,美人如斯,令人见之难忘。

之后的饮宴无甚新意,皆按着既定的流程走。

公主出降不是嫁进萧家,是萧家尚主,即便徐氏是异姓王妃,在谢徽禛面前也端不起婆母的架子,谢徽禛倒也没兴趣为难萧氏女,对着徐氏和萧家长辈客客气气,给足了她们面子。

席间徐氏几次打量未来儿媳妇,乐平公主生得貌美,果真如传言一般,灿若桃李、明艳动人,举手投足间又格外雍容端庄,她言语不多,但眉目间自有一股傲气,周身气势甚至隐隐将她身侧的长公主都压了下去。

徐氏心下叹气,这般气度的皇家公主,她的儿子只怕压不住。

傍晚,萧家人再次叩谢天恩、出宫回府。

一回到府上,徐氏立刻张罗着叫人上醒酒汤,给丈夫儿子解酒。

虽说有皇太子解围,萧砚宁仍喝了不少,先前在宫里一直绷着心神强压着,这会儿才觉醉意上头,却仍维持着仪态,端坐座椅中,双手捧着瓷碗慢慢将醒酒汤喝下。

最小的妹妹趴在他腿边,笑嘻嘻地和他说话:“大哥,我看到公主嫂嫂了,她长得好漂亮!”

萧砚宁搁下喝空的瓷碗,轻轻点头:“嗯。”

小姑娘好奇问:“你不欢喜吗?”

萧砚宁想了一下,再次点头:“欢喜。”

他的目光并不清明,神情却是一贯的严肃认真,看在徐氏眼里,唯有叹气。

“宁儿这性子,真不知是像了谁……”

萧衍绩笑着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今日陛下与太子殿下像是都对这小子颇为满意,宁儿性子不差,公主应当也会满意。”

“你说……太子殿下?”徐氏迟疑问。

萧衍绩嘴角笑容不变:“王妃不必思虑太多,我萧氏世代受皇恩,唯陛下是从,便不会有错。”

徐氏心知自己一时想岔了,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又坐了半盏茶的工夫,徐氏命人将萧砚宁送回他住的院子去。

回屋坐上榻,下人打来热水伺候萧砚宁梳洗更衣,那条玉腰带脱下时自他掌心滑过,贴身伺候的内侍小心翼翼帮他收起来,高兴道:“今日太子殿下亲手为世子爷您系上这玉腰带,必是十分赏识器重您。”

萧砚宁几不可见地拧眉,沉声叮嘱:“殿下是看在公主殿下的面子上才如此,不必将这事拿去外头说道。”

可即便他们萧王府自己不提,宫宴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皇太子看重他这位准驸马的消息只怕很快便会传得人尽皆知。

萧砚宁闭了几闭眼睛。

先前在宫宴上皇太子为他系上这玉腰带时,手指几次擦过他腰身,叫他分外不适,他强忍着才没有侧身避开,虽有尴尬,想来殿下也非有意为之。

殿下今日为他挡酒,于殿下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他却不能不当回事,日后有机会还当与殿下道谢。

东宫。

内侍问起与准驸马赠衣之事,谢徽禛吩咐道:“挑最好的绣娘赶工,务必在十日之内赶制出来。”

大梁例来有公主出降前赠新衣与准驸马的传统,连带着民间嫁女也保留了这个习俗,女儿家越是倾慕未来夫婿,这衣裳便会花越多的心思亲手缝制。当然皇家公主再如何也不需亲自动手,意思意思缝上一两针已是莫大的天恩,谢徽禛更不会这个。

他抬起手,拇指与食指岔开,比划出一段距离,再反复琢磨了片刻,像细细感受着什么,最后报了个尺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