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铃声, 就闭着眼伸手乱摸, 过了会儿, 手机被人塞进她手里。
“姐, 你说什么？你……”
*
余纨纨脸都没洗，随便套了身衣服, 就让杜甄开车送她去她姐那儿。
因为余艳艳说只让她一个人来, 到了小区外面, 她就让杜甄开车走了。
“姐，你怀孕了？”
进门后，余纨纨就拉着余艳艳问, 声音里充满了诧异和不敢置信。
“孩子的爸爸是谁？他到底打算负不负责？”
其实余纨纨心里已经有数了，如果孩子爸爸负责，她姐也不会这么将她叫过来。
“到底是谁？弄出人命不想负责？姐，你跟我说，我跟妈去找他吵架。”
看着妹妹明明长得很甜很乖，却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余艳艳有些失笑。
“行了，没有孩子爸爸这个人，连我都不知道他是谁。”
这话说得很有歧义，是余艳艳不想说，还是因为她私生活太乱，根本不知道孩子爹是谁。
不过这话当妹妹的肯定不能问，余纨纨又不能装作没听见，气氛就有点尴尬了。
余艳艳被妹妹逗笑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因为我不打算要孩子爹。”
她转身去沙发上坐下。
银灰色的毛衫，肉白色的阔腿裤，平时挽着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此时的余艳艳少了几分冷艳，多了几分柔意。
余纨纨跟着去坐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姐就是这样，平时闷不吭，一旦说话就能砸出一片雷。
“那这孩子怎么办？”
“自己生，自己养，反正我没打算结婚，本来想等再过几年，自己收养一个，现在也不用费功夫了。”
她说得倒是风淡云轻，当妹妹的心情却难以平复。
“姐，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人怎么带孩子，就算爸妈都能帮忙，可……妈肯定不会同意的，肯定会把那个男人找出来。”
“这就是我叫你来的原因，爸妈那边你帮我瞒着，我打算近期离职，把手头的工作交接一下，就在家里待产。到时候我应该会很少出门，一些生活上的日用品和菜什么的，就需要你帮我买了。”
“姐，你、你这是想干什么？”余艳艳太冷静，计划得也太周全，就显得余纨纨不够成熟。
“等孩子生下来，我再带孩子回去，到时候妈就算反对，反正木已沉舟。”
“可……”
“我已经下了决定。”
余艳艳下决定的事，轻易不会动摇。
就好像当年和刘佑承分手，所有人都以为她是闹给王美琴看的，到最后她也没回头。
余纨纨现在心里乱得一团糟，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她姐不一定能听进去，就把话题岔开了。
“姐，你去医院检查过了？医生怎么说，多少周了？”
余艳艳摇摇头：“我还没去医院，只是用测纸在家自己测了一下。”
“不去医院怎么行，最起码要知道孩子多大了。再说，测纸也有出错的时候，你都打算离职了，不能这么草率。”
余艳艳沉吟一下，没有说话。
“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再说。”
*
姐妹二人一起去医院。
到了医院，妇产科里的人很多，都是大着肚子，或是一个人，或是让人陪着等候。
号已经挂了，前面排了二十多个人，大城市看病就这样，稍微不错的医院都是人满为患。
只有一个空位，余纨纨就让姐姐坐着，自己站在旁边。
太无聊了，她就在走廊里来回走着，看医院悬挂在墙壁上的各种介绍，不知不觉中就走到走廊尾端。
“你这样走没事吧？这种情况，怎么不让人来陪你？”
“没事，我一个人可以的。”
两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余纨纨下意识转过头。
其中一个声音是孙敏莉的。
果然是她。
孙敏莉脸色苍白，好像很冷的样子，穿得很厚。也很虚弱，好像随时就会倒。
“我觉得你还是休息一下再走，你刚做了手术，别撑强。”
“护士，我……”
不光余纨纨看见了孙敏莉，她也看见了余纨纨，她当即哑然失声，脸也更白了。身体一阵摇晃，人往后倒了过去。
“孙敏莉……”
孙敏莉并没有晕倒，只是比刚才更虚弱。
余纨纨帮着护士将她挪进病房的床上，期间她意识是清楚的，只是没有说话。
医生也过来了，拿着病例说：“你真是瞎胡闹，身体这么差，严重营养不良，这么着急走干什么，让你挂水也不挂。”
她面向余纨纨：“你是她朋友？把这些拿去缴费，她现在需要挂水消炎，还需要挂补充能量的水，就算不住院，也要住到下午再走。”
余纨纨手忙脚乱接过医生递过来的单子，有一瞬间她想过自己为什么要帮她，旋即她又不这么想了，就当是陌生人帮一把。
缴费回来，孙敏莉的吊瓶已经被打上了。
病房里很安静，说是病房，其实更应该是术后恢复室，所以没什么人。
“你知道了？”孙敏莉的声音沙哑干涸。
这种问题，余纨纨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实这种事现在很普遍，你不用……”剩下的话，她说不下去了。
“是啊，这种事在大城市里很普遍，可在我们乡下不普遍。在我们那里，谁要是未婚先孕还去做人流，不光女方会被骂，家里人也会被骂。”
余纨纨从小到大都没去过对方说的这种地方，所以很难对号入座，但她看过很多书很多新闻，在微博上也吃过很多瓜，知道在国内某些地方，重男轻女的情况还很严重，当地风气也充满了糟粕。
那里和海市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但不能因为她没见过，就不存在。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觉得你不要想太多，还是把身体先养好再说。”
“你为什么不问我来做人流？为什么不问没人陪我来的事？”
“这个——”余纨纨站起来，有些尴尬地说：“我觉得我们虽然是室友，但关系并不好，这种问题不该是我问的。好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缴费的那些钱，我会还给你的。”
余纨纨点点头，就走了。
她脚步急促，等走到她姐那儿，发现前面还有十多个人。
“姐，你饿不饿？都忘了问你吃早饭没？”
余艳艳没说话。
但只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没吃早饭，余艳艳经常不吃早饭。
“那我去给你买点。”
每个医院都有对外开放的食堂，余纨纨问了路，一路找过去。
她买了粥，买了包子，其实她早上也没吃。
买了两份，正准备走，她犹豫了一下，又多买了一份。
孙敏莉正闭着眼睛挂水，想睡睡不着，突然感觉有人来了。
“光挂水也不行，吃点东西吧。”
“余纨纨！”她声音很急很高昂，叫住她。后一句却是声如蚊吟：“对不起。”
余纨纨背着身，意味不明哦了一声，就离开了。
*
余艳艳真的怀孕了。
还不到十周，胎芽小得像豆芽，但在B超单上，已经可以清楚看出来了。
医生开了些复合叶酸维生素，又叮嘱下次产检的时间，两人就离开了医院。
杜甄打了电话，说来接她们。
快出门的时候，余艳艳跟余纨纨说，这件事不要让杜甄跟任何人说。包括余家老两口。
她也知道，妹妹知道，肯定瞒不过妹夫，就没想过瞒着杜甄。
上了车，三个人一起去吃饭。
吃了饭，送余艳艳回家，余纨纨才把这事告诉杜甄。
“我姐说这事谁也不能告诉，包括爸妈。她既然这样说了，我们就先听着，我姐很犟的，只能等她慢慢想通。就是我以后的压力大了，到时候我可能会很频繁地过来。哎呀，我都要当小姨了，我还没当过小姨呢。”
杜甄就在那里听余纨纨语无伦次瞎说，车上都是她叽叽喳喳的声音。
“还有孙敏莉……”余纨纨把今天碰见孙敏莉的事说了，其实她本质不是想和杜甄八卦，只是小家有规矩，用了什么大额的钱，两个人都要知道。
“这钱，我也没指望她能还我，就当是个陌生人，看不过眼帮一把。”
“你不说你小气又记仇。”杜甄这是还记着余纨纨说的话呢。
“我是小气又记仇哇，但这不妨碍我做好人好事吧。好吧，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好人好事，就是没看到也就算了，看到了不做，心里会不舒服很久，她又是一个人做那种手术。现在做了，我心里舒服了，就不会再想了。至于她怎么想，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
回到家，余纨纨第一件做的事就是记账。
她专门买了个黑色的皮本子，用来记家里一些琐碎的账。
记账时，杜甄就在旁边坐着，他看到账本上有好几笔一两百的，但是没标注用途。
“这是什么？”
余纨纨目光定格在那几个数字上，拼命想是干什么用了。
一般她没标明用途，就是当时记账没想起用途，就先记一笔，等事后想起来再补上。
“是不是你手机消费了？”杜甄给她提供思路。
现在手机支付很普遍，余纨纨也会用到，只是经常会有银行卡被盗刷新闻，所以她绑定网上银行的卡，通常不会放太多钱，也就一千或者几百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