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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州纪(72)

作者: assura2001 阅读记录

孟夫人年届四旬,岁月似乎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依然肤若凝脂,皓齿明眸。

虽不复女儿家时的娇俏艳丽,但那份雍容华贵的雅致气度,却也并非青涩稚嫩的小女孩所能比得了的。

遥望着那红色的轿顶消失于街尽头的拐角处,刚刚换下一身缟素的孟夫人,哀戚之色中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浅笑。

自嫁给他的那日起,她便暗暗许下心愿:

无论之前种种,她只想做他的结发妻,为他生儿育女,与他相伴到老。

这么多年来,他与她始终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只可惜虽夫妻之间琴瑟和谐,却至今未能养下一儿半女,实为她心中最大的憾事。

然而,每每提及,他倒反过来安慰她的愧疚,温言道“此生有你,余愿足矣”。

当与过去的所有联系被彻底斩断后,她便是他此生仅剩的亲人,也是唯一的亲人。

他用入骨缠绵和温存爱意。让她看到自己在他心中所占地分量;

他用惊世才华和赤胆忠心。让父兄对他地疑虑和提防。渐渐转化为信赖和仰仗。

他用这一切告诉她。为了她。他不惜背叛过去地一切。不惜背负千古地骂名。

孟夫人含着自心头所发出地幸福笑容。转身入府。为自己地丈夫。洗尽铅华。素手做羹汤。

这是一条笔直地宽阔大道。两边既无房舍。也无树木。只有高耸地护墙。

每天只在一早一晚两个固定地时间。会有人从这条道上经过。

而从此处所经过的那些人,多年来竟像是未曾有过变化:

一顶红色官轿,四个精壮车夫,八个带刀护卫。

初升的太阳带着活力和希望照耀着世间万物,也照耀着这条空寂的长街,以及于其上缓缓前行的队伍。

却唯独仿佛无法照进那顶看上去平平无奇,实则却布满了机关暗器,重重杀机,由精铁打制而成的软轿。

在轿中坐着的那名中年男子,面如冠玉,朗眉星目。一袭深紫色锦服,三缕美冉长须。气质儒雅,精华内敛。

不是别人,正是孟夫人日日相送的丈夫;鼎州国老国人时时诅咒的叛徒;也是宫拓父子所倚重的幽州副守备;更是二十年前的‘白面诸葛’,如今的‘白面阎罗’——孟渔樵。

此刻,以手撑额,正斜靠着冰冷坚硬的轿壁假寐的孟渔樵,既无运筹帷幄时的禆睨天下,也无杀伐决断时的冷酷狠辣,更无柔情蜜意时的脉脉温情。

唯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厌恶,弥漫在这仅容一人的方寸之间。

二十年的光阴,诺大的幽州,只有在每日自孟府到王府来回的这片刻时间,只有在这如死牢般的轿中,他才能暂且摘下层层的面具,露出本来的面目,让自己看清自己,究竟是谁。

随着轿身的轻轻一震,一声浑厚而低沉的“大人,到了”,孟渔樵缓缓地张开了微闭的双眼。

他左手抚向座上的一个小凸起,同时右手理了理头上的高冠,而后坐直了身子。

待到钢板做的轿门一点点地移开,端坐于倾洒而入的阳光中的孟渔樵:

有成竹在胸的傲然,有喜怒不形于色的阴鹜,还有眸中那一丝隐约若现的嗜血的疯狂。

甸城守备府设于幽王府的一处单独庭院内,其主要原因自然是为了安全起见。

孟渔樵入得府来便直奔了机密议事厅,据相关吏员回报,守备已在那里等候他多时了。

宫盛强身材魁梧健壮,一身戎装,皮肤黝黑,浓眉豹眼,络腮胡子。

单从外貌上看,与已故的老王爷,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父子二人稍有不同的地方在于,较之其父的刚烈耿直,宁折不弯,宫盛强更识得变通之道,且为人处事堪称得上是粗中有细。

而这一点,则又常常被他那粗爽豪气的表象所掩盖,故而鲜有人知。

“哎呀,你可算是来了!”孟渔樵刚来到厅门前,便被闻声而出的宫盛强给一把拉了进来。

“这一大清早的,什么事这么急啊?”

“前段时间不是跟你提过,我那个堂弟要来么?”

孟渔樵边给厅内的一株盆栽浇水,边随口应了句:

“哦……不就是咱们的那位新王爷嘛!诸项事宜不是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么?”

宫盛强看上去却完全没有他这样的逍遥和轻松:

“可是我刚刚接到密报,我的这位小堂弟,似乎并不像我们之前所了解的那样好对付。”

孟渔樵的动作略略一顿:“密报?此话怎讲?”

“他竟然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万绝山的那伙土匪中间安插了眼线!”

“哦?”孟渔樵皱皱眉,放下了水壶,负手踱步,沉吟着道:

“这位逸王爷宫唯逸,他不是两个月前才初次踏足九州之地的么?就算并非如我们手中的情报所言的那般不学无术,但也不至于神通广大到,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便在我幽州境内有所作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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