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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州纪(84)

作者: assura2001 阅读记录

见他终于找到了属于他的地方,我真的很高兴。

可是现在,他死了,因为我的疏忽。

我会记得他高呼“少年中国,有希望!”的样子。我会试着去找寻他所相信的那个“希望”。

孟烦了:我一边低眉顺眼屏气凝神地按照虞啸卿的要求把自己戳成一个货真价实的“草做的包子”,一边看着我的团长跟虞师师长“要饭”。

川军团隶属虞师,虞啸卿是虞师师长。不过虞啸卿从未把川军团当作虞师的一部分,所以他是虞师师长而不是我的师长。我想我的这个理解一定也很合他的意。

我不知道死啦为什么一定要我待在这里,总不是为了向我显摆他是如何做到能次次轻易就把虞啸卿给惹翻,偏偏又可以到现在都小命无恙吧。

比如这次原本该当枪毙的擅自行动,现在倒成了他“要饭”的本钱。因为我们带回了一线的军事情报。

没错,我们去西岸并不只是为了我的父母,更为了踏勘那边的敌情。

我的团长的确一直在做事。即便我们似乎将在祭旗坡上永远的腐朽,他也从没有放弃过为打回南天门作各种准备。

我忽然想起把战防炮弄回来的那天,在震耳欲聋的炮声中,在倾泻而下的沙土中他悲伤地看着我们,他拼命地捶着自己的胸口,他对我们说他心痛。

他是心痛我们听天由命的苟且偷安,漫不经心的等待死亡;他是心痛我们在面对一个无数次欺诈耍赖翻脸无信的卑鄙敌人时,依然还会这样毫不犹豫的再次轻信。

是啊,我们怎么能够去相信这么个占我国土杀我同胞,时刻不忘要亡我国家灭我民族的野兽会真的明刀明枪地亮出其所有的图谋?

就像南天门,那个古怪的反斜面,那个隐藏在密林深处的阴影。

我忽然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龙文章:我用一张被我涂改的面目全非的地图免了我的军法保了我的小命。

只要让虞啸卿知道我所做的事情是为了反攻,是为了与鬼子作战,他就不会把我怎么样,这是个已经把战争融入到血液里的军人。况且他今天的心情好得出奇,这也算是我的运气吧。

那天去师部领战防炮时,我顺便去作战室找虞啸卿想试着再磨来点重武器。结果虞啸卿没见着,倒是从空无一人的作战室顺手牵羊了一份西岸日军火力分布图的拷贝。

这份图很详尽很专业,一看就是出自接受过相关正规军事训练的军人之手,而且大部分信息显然是高空侦查所得,说明这是虞师和美军一起合作绘制的,也代表着精准权威和万无一失。

但是,这却让我很不安。

因为图上有的都是我们能看得到的,也就是说全是日军摆在明面儿上的。

打了这么多年,我们总是相信敌人送上门来给我们看的东西。然后他们再拿出原本藏着的杀手锏打得我们一败涂地,这个伎俩已经重复了无数次,可是直到现在还依然奏效。

也许我们的民族太古老,在漫长的兴衰荣辱中我们早已懂得了宽恕,在几千年的苦难长河里我们早已学会了遗忘。

我们愿意宽恕敌人,我们愿意遗忘仇恨,因为我们仁爱我们善良我们包容。

但是,“当我们的宽厚被误解为懦弱,当我们的仁德成为他们忘记罪孽的理由时,唯一能给日本人留下记忆的,是血的代价”。

所以我们去西岸,是为了烦啦的爹娘,也是为了那些日本人不愿意给我们看的东西。

我没猜错,我也看到了。

虽然还不清楚南天门里隐藏的火力到底有多少,但我确定,那些黑暗里的毒舌对我们的杀伤力会是这张地图上的十倍甚至百倍。

杀手锏,南天门。

孟烦了:我躺在祭旗坡的峰顶,仰望着头顶的星空。

自古我们就能从这片镶嵌于夜幕的宝石中看到很多的东西。能看到方向,能看到季节,能看到浩瀚的银河,能看到牛郎织女的爱情,能看到帝王将相的浮沉,能看到世间变幻的无常。这些闪烁的珍宝对我们而言是住在天庭里的神仙,是冥冥上苍与我们沟通的文字。

然而我们用了几千年的时间去想象的美丽传说,现在却被西方的先进科技证明其不过是距离我们无限遥远的不明发光体。

西方世界善于用其掌握的技术把一切都冷冰冰的具体化实用化。而我们则宁愿追寻那看似虚无缥缈的美好并甘愿为之固守千年。

就像我们只会把火药变成绚烂夺目瞬间绽放的烟花,而不会想到让其成为轰开别国大门的屠戮武器。

父亲眼见西方的日渐强盛而越发痛心国人沉迷于诸般虚妄尚不知醒悟,自我年幼起便欲彻底断了我的此种劣根性。

于是繁星在我眼里日渐散乱日渐冰冷,与地上的乱石几无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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