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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州纪(89)

作者: assura2001 阅读记录

用一个炮灰团的灰飞烟灭换一个虞师的实力保全。用川军团所有弟兄的命换一座南天门。

烦啦,我对你发了誓,我不会把这个办法告诉虞啸卿的。

你说的对,我们能做的不能做的全都做了,这次不应该又是我们,不能又是我们。

我一定不会说的,一定不会。

孟烦了:虞啸卿倒下了,因为两年心血毁之一瞬的郁结。我的团长也倒下了,因为重伤和心力交瘁之下的危殆。

所有人都在为郁结而导致的昏迷忙作一团,所有人都彻底无视危殆而可能带来的死亡。

我和我的团长击败了虞啸卿,阻止了一场自杀式的进攻。然后我们成了虞师精英们的仇人,因为我们救了他们的命,因为我们不让他们完成以死报国的宏愿。

精疲力尽的我拖着不省人事的我的团长,狼狈不堪地一步步在禅达的街头挪动着。但是,我很高兴,因为我的团长真的信守承诺,他什么都没说。

孟烦了:被失败在一夜间挫了信心磨了傲气灭了凌厉的虞啸卿,没了气势凌人禆睨天下,只有面容憔悴形销骨立。此刻他的生命里仅剩下了一件事,打下南天门。而这,只有昨天击败了他的人才知道如何能做到。

于是当着一群亲随部下和几个从不入眼的人渣炮灰的面儿,虞啸卿面对着我的团长,屈膝,下跪,问策。如同一把折断了的钢刀。

我忽然想起在很久以前,有一个人曾用其慷慨激昂的寥寥数语,重新点燃了一堆溃兵的希望,让这帮几乎与烂泥同腐朽的兵渣子,疯狂叫嚣着冲向不知在何处的胜利,至今尚未停歇。

然而,当初那个意气风发自负骄傲得如一杆标枪般的人物,真的是眼前这个无助到近乎有些无辜的虞啸卿么?

我决定不再看虞啸卿,他变成什么样子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关心我的团长,因为我只关心炮灰团所有的炮灰们能不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我看到我的团长面对跪着的虞啸卿,站在那儿。他的脖子像是已被那把折断的钢刀所斩断,他的脊梁像是已被那杆弯曲的标枪所打弯。他还活着,我却只看到属于死人的颓然与空洞。

是我错了么?我的团长。

龙文章:我低头看着虞啸卿,看着他脸上的茫然,看着他眼中的热切。我截断了他攻往南天门的路,对这样一个生命中再无二事的人来说,就如同夺走了他生存下去的理由。

他没有能够了断自己,于是便开始找另一条路。

我对自己苦笑,他毕竟是了解我的,他知道我这么拼命并不只是为了阻止他的进攻,他知道打下南天门的愿望我甚至比他还要强烈。

他找到我,跪下,让我告诉他那条路该怎么走。家国沦丧的耻辱,收复失地的渴望,已成了这个永远如满弓如劲松宁折不弯的铁血军人的全部,为了这些他不惜一切,包括他的骄傲他的尊严。

可我发过誓的,我要让弟兄们都活着,他们把命交给了我,我不能带着他们去死。

我已经要折一千多个纸船了,我不想再多折哪怕一个。是的,我不能再多折了。

还是别攻打南天门了吧,我们不进攻,就不会再有人死了。

战争总会结束的,等到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死,不好么?所有人都活着,不好么?再也不会有死去的人回不了家,不好么?

活着的人可以给死去的人折纸船,折很多,很多。死去的人就一定会安然还乡吧?活着的人也就不会再有什么亏欠了吧?

如果是这样,跟着我活下来的弟兄们都会高兴吧?

如果是这样,我还会再看到你们么,我死去的同袍。

孟烦了:他仰面朝天躺在屋顶,旁边放着从我父亲那里借来的《金瓶梅》,和他从不离身的柯尔特,还有老麦刚刚送给他的那个中美结合的礼物,这三样互相毫无关联的东西和他放在一起,就更加不协调得有些诡异。

我拿着酒和牛肉罐头在他身边坐下,他没吃中饭。事实上,从禅达回来后,这几天他就没怎么吃过东西。这个人类的生命力真是让蟑螂都要惭愧不已,我一边在心里把他和蟑螂做着比较,一边把吃的喝的递过去。他却依然只管懒懒地看着天上的云继续发呆。

虞师的进攻计划暂缓了,祭旗坡的每日一炮也停止了,怒江两岸有着消失已久的宁静。我们都不用死了,我们有吃有喝地悠闲度日,我们应该活得很高兴。

可为什么我却只见到一片混吃等死的浑噩,就像当初的收容站。

是因为他吧,因为他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颓唐和茫然,他的无所事事让这里所有的人都感到了一种日渐腐朽的死气。

这几天晚上我都没有看到你因噩梦而带来的挣扎,是因为你压根儿没有睡着,对么?你静静地躺在那里,是在想南天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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