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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119)

他说的倒是实话,如今卫敬容怀了身孕,秦昰又封了雍王,卫家又有这样的恩泽,比原来又不相同,这一路听见美名也确有其事。

里头十有八九全是吹嘘,永安公主办了两桩好事,余下县里倒给她添了许多,有说公主美貌似仙人,也有人说公主心善如菩萨,还有人说官船一停便香风十里。

香确是香的,公主大辇车轿都要熏香,木料里头就得揉上香料,可香传十里,闻过百病不侵便是胡说了,只传得越多就越真,声名日隆,倒真把她当菩萨来看待。

业州本地是卫王的声名带起了卫家一家,出了业州那便是卫善的名头更响,等到《大业英雄志》再传得远些,把两样名声合在一处,可不比袁礼贤骑青牛遇名主的故事更能说得响些。

卫善心知这是有意宣扬,她做了一半,林先生做了一半,听宋太监口灿莲花,笑盈盈同他道谢:“我有这些虚名,也是下面人看着姑父的面子。”

跟着便问宫中事,宋太监出来时旨意已定,他捡了几样卫善最关切的来说,一是皇后娘娘二月里要生下小皇子,二是太子殿下二月底娶正妃。

卫善笑一笑,说生下小皇子自然是好听的吉祥话,可她依旧答道:“姑姑几回同我说要生个公主,儿女双全才是好。”这个孩子上辈子不曾有过,越是日子离是近她就越是惴惴,急着赶回去,业州有林先生在,倒能周全,就不知要用什么法子留下小叔,叫他别到京城里去淌混水。

宋太监自不信这话,徐淑妃都生了一个儿子,皇后娘娘这胎,自然也添个儿子更好,却依旧恭贺一番,夜里还有卫平请酒席一桌,歇过两日重又出发回京。

满船来的,也满船回去,冻羊冻鹿自不必说,业州离北边近,各色皮毛料子装了许多,人参高丽参也都送给卫敬容,让她开春好赏人用。

贵重的有各色花缎绫罗宝石珠玉,家常的有小菜鱼鲊,装船送回宫中,又托宋太监带了信,告诉卫敬容二月里必到京都,要守着姑姑生下弟妹来。

卫敬容接信一算,卫善必已经在路上了,又急又笑:“这个孩子,连年节也不过安稳。”她说这话时,徐淑妃正抱着儿子在丹凤宫的罗床榻上玩,虽未有封号,却已经起了名字,这个名字是徐淑妃自己挑了,央求卫敬容进言给正元帝。

正元帝一看便点头应允,御笔圈了出来,赐名“晏”,宫里都叫五殿下,不称小殿下,便是等着卫敬容这一胎得男。

秦晏正是好动的时候,身子壮实,人圆滚滚的,人躺在床上,蹬着一条腿儿慢慢挪,流了一床口水,看见卫敬容看信,眼睛亮晶晶的,伸出手来咿呀,要抓那信纸。

徐淑妃捏着儿子的手脚:“这是公主心里记挂姐姐,养儿到大,盼的可不就是这么点儿孝顺了。”

秦显才刚送了果食盒子来,太子难得心细,卫敬容正高兴,又接到卫善的信,脸上笑意越深,也伸手捏着小婴儿的脚:“我们晏儿往后也得这样孝顺你亲娘。”

徐淑妃心中感念,背着人也不再称卫敬容作娘娘,拿她当姐姐看待,这会儿虽不能说败兴的话,可也还是要说:“陛下这些日子,只传召宓才人宓宝林两位,姐姐要不要再提一提宓宝林的份位。”

卫敬容拿了一个波浪鼓摇晃,秦晏两只眼睛溜溜的跟着转动,一张嘴口水又顺着嘴角流下来,卫敬容抽了帕子替他擦拭,口里“哦哦”出声哄他,漫不经心道:“后宫提位,要么有才有德,有么生育有功,这两位一样都无,怎么能因宠爱就得份位。”

这两位有才是称不上了,有德更让徐澜清面红,阖宫皆知,两姐妹是一道侍候着皇上的,也不过无人去戳皇帝的面皮罢了,至于生育,两人暂时还无孕,往后如何还不好说,哪个先有了孕,哪一个就先提份位。

徐淑妃提上一句,知道卫敬容心中有底,也依旧还要说:“两人宫中赏赐不曾断过,同是双生姐妹,地位一高一低,难免要生不平之意,何况……何况陛下喜欢两人一道伴驾……姐姐将要生产,别为这些小事伤了神。”

卫敬容看她一眼,对她一笑,她看正元帝倒是很明白,两人一个份位便能同居一处,不必再多召见一个,把这桩小事替正元帝办了,他心里自然满意。

旁的不论,宓宝林宓才人宫中赏赐就不曾断过,这些日子,正元帝连符美人封美人处也少去,珠镜殿倒是去了好几回,听说曾文涉同齐王正在修书,预备献给正元帝当年明岁万寿节的献礼。

徐淑妃想的这些,卫敬容自然明白,她们二人说话,手上摇鼓声不断,竟把秦晏摇睡着了,说完这两句,再低头看,他流着口水,眼睛半眯,睡了过去。

卫敬容一下被他惹笑了,肚里孩子踢她一脚,徐淑妃伸手就摸到肚皮上,知道她是真心要个女儿的,笑道:“踢也踢得这么秀气了。”

卫敬容捏了个酸梅吃着,含在嘴里酸得舒爽,也不再提那话,心里明白这事儿她不办,正元帝是绝没有脸在她跟前提的。

他要脸面,对着这些小妃嫔不必顾及,对着她却不能不顾及,他没脸要求这两位一道伴驾在侧,卫敬容也绝不肯随意就顺了他的心。

徐淑妃不再提宓宝林二位,宓宝林比起姐姐宓才人来更得正元帝的喜爱,跟杨云翘倒是一个样子的,胸脯浑圆腰肢纤细,可神情却天真娇憨,杨家送美自来拿捏得准,时日还短,两人还不敢骄纵,等到要东西的那一天,离失宠也就不远了。

卫敬容算着日子等卫善回宫来,人还没来,仙居殿里已经被赏赐给塞满了,换了新地衣地毡,帐子摆设都换了冬天的,又催促尚衣局留下人手专给卫善赶制宫装,预备给她上巳节里穿。

素筝落琼几个都盼了大半年,只等着卫善回来,把那琉璃灯座一个个擦拭干净,夜明珠重又取出来,插上香花,倒似从未离宫的模样。

长安殿里送来一幅座屏,是碧微手绣的,绣的是孔雀图,用的全是孔雀尾羽,摆在屋中富丽炫目,落琼挑了一付石竹屏作回礼,被素筝换成桃花桃实:“长宁公主将要除服,又正逢好事,拿这东西讨个好口彩罢。”

卫善人还未回宫,仙居殿便人来人往门庭若市,长安殿离得不远,炊雪看见叹息一声:“要是公主早些回来,倒能替咱们公主美言几句。”

姜碧微坐在窗前临字,心知她们说的是卫善能为自己说些好话,皇后娘娘许就肯替她出头,闻言头也不抬,轻声道:“这话往后绝不许再提。”跟着又望向窗外,看见海棠树上系着的满树绢花,秦显派小禄子才送来没几日,让她好开着窗就能见些鲜亮颜色。

她搁下笔在山水笔架上,忽的道:“那块皮子叫尚衣局别做斗蓬了,给我做张褥子来,夜里太凉,正好枕头睡。”

宫中换过桃符饮过屠苏,卫敬容身子日见沉重,卫善的船也从业州出发,隔得十日一次信报,急往皇城来,二月一日中和节那天,回到京城。

第115章 生产

卫善到了南边换马坐船, 过了元宵便从业州出发,道上霜冻难行,运河以北又结冰不得行船, 一路走官道骑马, 到了永城才能坐船,为着急赶回来, 连宫人都没带全。

二月初一这一天正元帝要领着文武大臣祭太阳星君, 接着要往丰泽园中去检视农具耕牛, 正元帝在国家大礼上是个事事亲躬的皇帝, 自进了皇城年年亲耕都是自己亲去,还要领着儿子一道去。

既有亲耕便有亲蚕, 卫敬容身子沉重, 便欲把此事交给徐淑妃,杨云翘求倒是求过一回, 可她原来胡闹, 又有了骄纵奢靡的名头, 正元帝听了蹙一蹙眉头, 依旧按皇后的意思, 让徐淑妃代为行礼。

杨云翘自觉失了脸面, 可她此时再想洗脱原来的名声已经太难了,不仅后宫传扬,前朝也早闻大名,何况还有齐王致使妃嫔落胎的事,三五年间纵是正元帝不再提起, 也还人有牢牢记着。

卫敬容当面不提,背后慨叹却不少,乔昭仪符美人两个也不会忘,在正元帝跟前,一个字也不多说,却做了许许多多的小衣裳,不住往拾翠殿里送去。

倒似把一片爱子之心都倾注到了徐淑妃生的小皇子身上,正元帝见了几回,叹她年轻失子,比原来未经过事时又更温柔细致,倒多留几日,渐渐与杨妃一系平分宠爱。

还有一人对这件事念念不忘,赵太后初一十五都要礼佛,她年纪大了,又从没见过这个孙子,叹两句没福便也忘了,可禁不住隔一段日子便有人在她跟前提上两句。

翠桐问她下元节可要给没出世的小皇子添盏灯,碧微陪她念佛时,又问冬至节里要不要给那可怜孩子送一饭,也烧些元宝纸钱,叫底下那些人不敢在阴间欺负龙子凤孙。

赵太后觉有礼,还特意请了两卷经来,她年纪越大,除了替娘家要官要封赏之外,跟正元帝之间更无话说,原来无话,做了事自然有话,念叨上几回,每每正元帝要忘了,就又想起来,那两日便不踏进珠镜殿去。

贵妃还排在淑妃之前,亲蚕礼却由淑妃代为执掌,杨云翘一得着消息,立时“病”了,卫敬容接着消息微微一笑,她也懂得躲羞了,可惜晚了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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