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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137)

赵太后听了这话倒觉得寻常,她在乡下这许多年,打死的打残的看了许多,儿子当年要是不参军去,也就是这块材料,她年轻的时候房梁上总有一个布包,里头装着干粮有十来个铜钱,就是预备给儿子打死了人好跑路的。

听说卫善是观战的,赵太后还啧了两声:“她才多大的年纪,娇生娇养的,可别把她吓着了,还禁什么足。”赵太后是按时按点的唱反调,总要跟卫敬容对着干才好,徐淑妃生了个儿子,皇后只生了个女儿,儿子还高兴得什么似的,巴掌大的小姑娘,落地也不知长不长得成,就得贱养着才好,又给封号又给赏赐,这上头不能挑理,那就只能挑挑旁的了。

卫敬容笑听着,也不辩驳,等赵太后把话说完了,这才道:“也没拘着她,让她绣嫁妆呢。”

赵太后一听这话又满意了:“是该绣了,她都晚了。”外头姑娘一个个都嫁得早,十三四岁生娃的都有了,秦昭都什么年纪了。

赵太后经过太子大婚,才知道要掏出这许多钱去,太子妃又是个没家底的,嫁妆都是宫里帮着办,卫善可不一样,她心里还是那本老皇历,牢牢记着卫家有许多许多钱,嫁给了秦昭,就得带着大笔的嫁妆来,办一场喜事这才不亏本。

跟着又看太子妃的肚子,想想当年的陈氏,进门三天,大牛就跑营里去了,不是一样怀了身子,兴旺和大牛是一个身板,数着日子都两个多月了,怎么竟还没信儿。

赵太后见着孙媳妇除了问这个还是问这个,她问的又直白,半点儿不会拐弯,太子妃怎么能答,只得低了头不说话,把请安这一节给挨过去。

出了宜春殿的门,卫敬容拍一拍太子妃的手:“到我哪儿坐坐,有才送上来的新樱桃,叫她们做了果馅毕罗,你也尝尝去。”

太子妃知道这是皇后在安慰她,满怀感激跟着去了丹凤宫,靠窗坐着,看见一页一页红纸写就的嫁妆单,想到卫善连枕头上绣什么样的花色都能明正言顺问一问晋王,心里觉得害羞又极羡慕,是不是就因着她敢问,所以才有这么多人喜欢她。

要论美貌,卫善此时年纪虽少,却是她见过最美的人,第二位就数珠镜殿里的杨娘娘,太子妃未见过杨云翘容貌最盛的时候,这一年里她又早不复往昔的宠爱,连容色都憔悴了。

太子妃也问过身边的宫人姜碧微是不是很美,问过一回就不再问了,云昭训李承徽也都很美,可太子依旧没往她们房中去。

原来是害怕姜良娣进宫来,如今反而盼着她进宫来,太子谁的屋子都不进,只在正殿里睡,热乎乎的人却有颗冷冰冰的心,与其担了这个虚名,倒不如让大家都知道,究竟是谁拢了他的心。

卫敬容看她又坐着发怔,把嫁妆单子放在她手里:“你念给我听听,连看了几天,眼睛都花了,我听听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太子妃张开口,一张嫁妆单子就对了半天,消磨一个上午,卫敬容又留她用饭,再陪如意玩一会儿,跟着就到落日时分,这一天过得这样快,走的时候拿上果馅毕罗,面上带笑回去了。

五月端阳节还未到,宫里各处就送起粽子来,一只只裹得玲珑,卫善亲手裹了歪七歪八几只粽子,快马送给秦昭,一只只小粽子上还系了梅花结同心结,告诉他说,缠粽子也太难了些,两张粽叶根本不够,她用了四张才勉强裹里来。

几只粽子包得又不方又不圆,绳子缠了一道道,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个结,拿小银刀割开,剥开一层层的粽子叶,里头满满的馅料,一齐吃了罢舍不得,可不吃又坏了。

把同心结梅花结解下来塞在荷包里,还染着些粽叶香,去岁这时候头一回给她寄石榴花,那会儿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能娶到她,谁知道再等些时候她竟要嫁了。

秦昭捧着粽子还没吃,先叫来了兵卒,吩咐他到镇上寻了寻石榴树,看见有开花的就回来禀报一声,那兵卒觉得古怪,这会儿石榴还没挂果,找树枝干什么,又猜是捉奸细的,连着十来天城里都不太平,整个镇上有出去贩茶贩丝的,人还未回来,郢城就被攻占了,这些日子捉着好几个摸了水路想潜回来的。

整个镇子都用来驻兵了,大半人家早就搬走,没搬走的也只有零散几户,从这些留下的人家里,顾人烧灶预备饭食,天天行军人来人往,秦昭住的大屋前都挖开青砖地用来种菜,哪里还有什么花果。

兵卒寻了半日,这才在镇子南边找到墙角探出头来的一棵石榴树,将将开了两三朵花,红得烧人眼,他还当是捉着了奸细,这些日子镇上捉的几个身上也都有记认,立时把门给堵住,把里头的人当作奸细看管起来。

这家里是个造酱晒酱的小商户,小娘子头上就簪着两朵石榴花,军队总要吃米用油,这些东西少不得,一样是赚钱,赚食的不是赚,不意会惹了瘟神上门来。

人已经哭成了一团,地上还坐着个孩子,秦昭进门只挥一挥手,让兵丁都退出去,解下钱袋摸了两个金珠子出来,那妇人正在抹泪,一见金子收了声,秦昭轻声问道:“我来,想换两枝石榴花。”

第133章 婚姻

卫敬容拘着卫善不许出宫, 怕她听见外头那些流言心里不好受,可谁知这一波流言才传了几天,就又改换了风向。

正元帝下了朝总要来看看女儿, 看她怎么也不长, 要给她换奶嬷嬷:“如意怎么也不长,是不是奶水不足, 我怎么记着显儿昰儿购一下子就大了。”

卫敬容手上捏着一只小花鼓, 这东西一摇, 如意听着声儿就笑起来, 她笑起来也秀气,小嘴儿一动一动, 咯各种两声, 笑一会就歇一会,卫敬容看着孩子满眼是慈意, 嗔他一句:“你知道什么, 这几个孩子哪一个是你眼看着长起来的, 都是一口一口喂大的, 见风就长的那是哪吒。”

正元帝这才笑起来, 伸伸胳臂, 女儿还没他小臂那么长,也不知道甚时候才能长到要嫁人,提起嫁人想到了卫善:“显儿媳妇这些日子可常来?”

卫敬容点点头:“这一向常来,也该学着怎么料理宫务,这些事听会的不如看会的, 规矩是规矩,办起来也得灵活。”说着看他一眼:“怎么?怎么想起问这个来?”

“显儿在外头替他妹妹出气呢。”正元帝嘿嘿一笑,一面说一面看卫敬容,看她微一惊愕,便知她不知此事。

杨家有意放出风声,败坏卫善的名声,死了一个儿子,皇帝又不替他们撑腰,把魏人杰扔到边关,这事儿就算混过去了,杨夫人到如今还病着,杨思召还停灵在家,到这会儿都没发送。

这股风一吹起来,还没散播几日,杨家那咪旧事就会更被抖落出来,御史连着本的上奏,参杨云越迭荡骄纵,帏薄不修。

这话骂得极毒了,不止骂了杨云越,把杨家一家都骂了进去,正元帝一看便是知是谁在后授意,杨家办的事拎出来几条,在大殿上说都觉得腌臜,正元帝只得贬了杨云越的官儿。

“他倒只想着替妹妹出头,不想想他弟弟脸上难看?”杨家要出气,里头夹缠的人太多,既有卫家又有秦昭,这番作态看着是在出气,可却是挑战正元帝的判决。

正元帝已经很不满意,把人提过来骂一回,可不等他出手,儿子先伸手了,一巴掌打了杨家所有人的脸面,连带宫里的贵妃和齐王也被扯了进去。

贵妃骄奢,齐王暴戾,可都不是沾着杨字儿,这些话原来在宫外已经传过一回了,杨家的名声已经踏上几只脚,这回御史一参又传了起来,正元帝心中有数,知道这事儿是谁挑起来的。

“小崽子翅膀硬了。”正元帝交没多恼怒,脸上依旧在笑。

卫敬容倒是听见朝上的纷扰了,可正元帝向为不愿意她多问,他说的时候,她就听着,他不说时便少问,既提起儿子来便道:“你可别跟他置气,他还小呢。”

“小?他都多大的人了,心里这点盘算都没有?倒叫老子给他擦屁股。”正元帝的神色远远称不上恼怒,口里埋怨,脸上竟还带笑,卫敬容便不再劝。

反是正元帝道:“姜家那个姑娘就要除服了,你帮着操办得热闹些。”

卫敬容蹙蹙眉头:“就比着前头苏良媛时再厚几分也就是了。”把她一片良言当边了耳旁风,还想两边能相安无事,这么看来又要如何相安。

正元帝这回却特意说道:“到底身份不同,该厚办些。”

卫敬容只得应了,又着意把太子妃叫了来,与她分说明白,看她点头,又觉得心酸,赏了她许多东西,给她屋里添了两个宝石盆景,一幅十二扇的泥金花鸟大屏风。

等卫善拿她那绣了一半的鸳鸯枕套到丹凤宫来给卫敬容看的时候,她又问卫善:“你嫂嫂这些日子还往你宫中去吗?”

太子妃往各宫里走得勤快,越是靠近五月就越是殷勤,卫善点点头,又叹口气:“很不必这样,难道各宫的娘娘往后不跟她走动,还会姜姐姐走动不成?”

碧微往后只怕连东宫的宫门都出不了,卫善皱皱眉头,上辈两个人都没嫁好,她在杨家苦挨,碧微在宫里苦挨,这辈子好容易两个都嫁到合心意的人了,可彼此又不能添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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