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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167)

这官儿就是好不容易才从正元帝手里讨来的,这会儿已经下了大狱,凭你姓赵,动了这个就是动了根本,前头已经撸了一回职位,再办这样的事,除非赵太后死了,最后给赵家求个情,只要活着,正元帝是断不能饶的。

翠缕低头引人进去,卫善知道秦昭还要往麟殿德去,在门边扯扯他的袖子:“一请了安你就去忙,我在这儿陪着祖母就是了。”

卫敬容一听便轻笑起来,一个是丈夫口吻,一个是妻子口吻,两人成婚一日,倒有了夫妻的样子,迈进殿门先给赵太后敬茶,又给她磕了头,秦昭便先告退出去。

卫善送他到门边,昨儿还是艳阳高照,今儿天上却是一层一层的浓云,叮嘱了小福子预备手炉雨伞厚底鞋,身边跟着的宫人越是听越是奇。

公主自个儿还要叫人照管着,偏偏对晋王倒有这许多叮嘱,小福子连连点头,卫善干站着想了一会儿,把手一挥:“也没什么啦。”

秦昭站着听她说完,连午间让光禄寺给预备羊汤都想着了,低头一笑,这许多人又不能动手动脚,冲她点点头:“要是有事儿,就打发小顺子来告诉我。”

卫善眼看他出了宜春殿,到殿门边还回头看她,冲她挥挥手,怕她在门边等久了被风吹着,卫善这才转身进殿中,被太子妃看得面上发红,把脸一低,原来也没有这样舍不得,从昨天夜里到今天早上,两人都没分开过,倒比过去更依恋了。

赵太后光能听,不能说,卫敬容又不会念东家长西家短,坐着说一说皇帝担心太后的身子,再说一说两个孩子成婚来给太后请安,这么几句一说,赵夫人又插进来,她原来是托太后,此时托了卫敬容:“娘娘也替我们家几个孩子看看,作个媒。”

这事儿卫敬容可不敢接,推托了两句,赵夫人太挑剔,门第高的看不上她,门第低的她又瞧不上,这才把女儿拖到了今天,赵秀儿初上京城就已经到了年纪,如今卫善都嫁了,她还没议婚,可不就是赵夫人把上门提亲的都得罪光了。

卫敬容不再久坐,任由赵夫人陪着太后,立起来告辞:“三清殿中要办水官节的道场,还有诸多事要打点,晚些再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清虚还在为正元帝熬药膏,夏日敷的膏药清凉,冬日里敷衍的膏药却有辣意,说要把创口当年未尽的恶脓都清出来。

他既要日日侍奉,便不能再住在白鹿观中,正元帝便吩咐把皇城内空关的三清殿又修整出来,给清虚和他的徒弟居住,秦昱就在三清殿后的大福殿里,给杨云翘抄经守孝。

宫里自有了这个道人,正元帝的病痛确是好了许多,回回用药,身子都更松快,只要他不沉迷丹道,朝臣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从此宫中的道事就多了起来,清虚既在道门,那便不论哪一位仙君都要一祭,下元节是洞阴大帝诞辰,总要念一念《太上三官经》,再做个道场。

秦昱还特意上表,希望能扎几乘彩船在云梦泽中焚化,却被正元帝给拒了,只许他在云梦泽边烧纸为祭。

卫敬容寻了这么个由头出了宜春殿,到了丹凤宫又问一问太子妃,云良媛的身子好些了没有,她还了两个月的胎,该当仔细要紧。

日子越是久,云良媛的一些事也能传出些来,卫善在仙居殿里备嫁都听见了,更别说是宫中别处,一个有孕的良媛还拿起乔来,太子妃又过于优容她,吃的喝的比着自己的份例来,卫敬容说过一回,正元帝却赞她贤良,正元帝都这么说了,太子妃更是费了心思越发贤良。

听见姑姑说这些,卫善打了个哈欠,怕太子妃尴尬,她也确是累得很了,自个儿往内室去:“姑姑我累死了,我要睡一会儿。”

卫敬容冷不丁听她说了这么一句,昨儿是新婚,今儿是喊累,也太不讲究,虽殿中没有外人,那也失礼,又笑又气:“死啊死的,犯不犯忌讳!”

太子妃却低了头,绞着帕子不说话,等卫敬容安置好了卫善,这才又笑起来:“云妹妹身上好了许多,母亲上回赏赐的酥糕螺罗她倒爱用,多用了两个,也没吐,我看奶糕点她爱得很,这一向便常让光禄寺给她多进些。”

卫敬容坐着听了,实无话说,看了她几回,忍不住心里要替她叹息,宽慰她道:“前头送了战报来,显儿也有几封家书,等陛下看了,就送到东宫去。”

无有一封是写给太子妃的,倒有几封写给卫敬容,问了她的身子和太后的病症,东宫姬妾连着这个怀了身子的云良媛,秦显一句都没提到,只说母亲在万事他都不担忧。

倒有一封信是给姜碧微的,总不能连他写的信都扣下,夹在别物之中赐到东宫去,连带着给太子妃云良媛都赏了东西。

卫善睡在丹凤宫窗边榻下,才挨着枕头人就睡过去了,结香出来回禀,卫敬容与太子妃婆媳两个才刚说了两句话,知道这是累得很了,卫敬容蹙了眉头,想问一问白姑姑,又心疼卫善:“让光禄寺收拾些精细菜来,等善儿醒了,多少用些。”

谁知卫善一觉把饭点儿都给睡过了,卫敬容到底叫了白姑姑,白姑姑已经斟酌了半日,却不知道要怎么答好,两人那般情状了,公主还是完璧,只得弯了腰曲着膝道:“晋王珍爱公主。”

卫敬容听见这一句,暂且放下心来,知道昭儿信守诺言,轻笑一声:“你好生侍候着公主。”说着赏了白姑姑一对玉镯子。

太子妃留在丹凤宫用了饭,回东宫时天色将晚,一路穿过回廊,就看见晋王从远处过来,走得近了才瞧见他手里拿着两枝红白两色的山茶花。

这花在民间叫鸳鸯茶花,一半白色一半红色,取个意头好听,宫里此时开遍了,行到面前,秦昭持花施礼,太子妃笑一笑:“妹妹睡了好半日了,等着二弟接她去呢。”

秦昭施礼时还肃着一张脸,此时听见忽地笑起来,告罪一声,急往丹凤宫去,握了那两枝山茶花,隔着窗子看见善儿一只手托着腮,枕着锦被睡得正香。

进了内殿,不让宫人唤她,坐在床边拿花枝碰碰她的脸,卫善迷迷糊糊醒转来,眼睛还没睁开,手就被握住了,听见秦昭在她耳边告诉她说:“我告了假,明儿咱们往离宫泡汤去。”

看她团起来缩在被子里,想起她脚踝上系的小金铃,伸手探进丝被,摸住了脚,轻挠一下,把卫善痒醒了,睁开眼就看见二哥和花,嘟囔一声,伸手推他:“不要嘬了。”

第163章 色难

卫善软绵绵推了秦昭一把, 含含混混吐出这么一句话,罗汉床边立着的宫人一个个低下头忍住笑意,秦昭昨儿才抱到她, 正不知怎么疼爱才好, 看她面上睡起一团红云,倒不忍心拍她起来了。

反是卫敬容进来看见卫善还团在床上, 睡得迷迷糊糊的, 心里知道昨儿两人虽没事, 闹也是闹过的, 这么好睡也是这些日子忧心赵太后的事,没能休息好的缘故, 对秦昭道:“赶紧把她叫起来, 你舅舅还等着呢。”

卫善翻了个身坐起来,梳妆梳头穿衣裳, 又吃了一碗甜汤水, 在卫敬容跟前多听两句训导, 这才跟着秦昭出了丹凤宫, 手里还握着那两枝鸳鸯茶花, 问秦昭:“你真告假啦?”

秦昭握了她的手捏一捏:“告了三天假, 也没什么要紧事,咱们到离宫住上几日,还能带你到山上打猎去。”正元帝既这么说了,那便顺着他的意思,既剖白了心迹, 又顺他的心。

并州之役十拿九稳,双方兵力悬殊不说,并州城也已经是座孤城,周师良那些旧将应和他举兵的寥寥无几,手上无兵无粮,只有一腔孤勇能成什么大事,有正元帝自己盯着战事,秋闱事又告一段落,既赏了宝马,那就顺势松快上两日。

卫善握着花枝,偏头问秦昭:“周师良难道不知他绝无胜算吗?”

大业的天下早已经坐稳了大半,南边虽然胶着着,不能立时就进军南下,但北边这一块却是牢牢握在手里的。周师良到底也曾争霸天下,江山都差点儿就姓周了,怎么会连这点局势都看不明白。

秦昭摇摇头:“知道是自然知道的,可人最怕的,就是不甘心这三个字。”天下差点就握在他的手里,而他却得跪拜别人称帝,也许帝位上坐着的换成李从仪,他还能咽得这口气,可皇位上坐的偏偏坐着周师良这辈子都没瞧在眼里的秦正业。

秦家往上数三代都是种田的,正元帝出身还是个小混混,卫敬禹还有周师良甘心承认佩服的地方,要承认秦正业,心里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他此时不反,就当真一线机会都没了。”两人一路行到宫门边,秦昭扶着卫善上车,在宫门口又见着了赵家的马车,赵夫人由着儿子扶上车去,秦昭看见赵大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先扶卫善上车,跟着自己也钻进了车里。

卫善从车窗里瞧见,放下帘子来:“思恩公夫人这些日子往宜春殿里跑得勤快,姑父怕还是瞧在祖母的面子上,就此放过赵家。”

“陛下心里明白得很,这事本就不是赵家的罪责。”赵家哪有这么大的能为能伸手摸到军需物里,也不过是别个早已经打起了主意,扯进赵家来,就是想竖一块挡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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