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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200)

虽无实据,可想也想得到是谁在幕后主使,娶了杨宝盈,于他半点额外的好处都没有,旨意一下,秦昱在延英殿里砸碎了两个茶盏,偏偏是下下之选!

就算不是魏人秀,起码也是曾文涉的女儿,以卫善来比,从三品还是太低了些,可如今的杨家连爵位都没有,太子妃是平民不错,可秦显还有个姜家女当良娣。

自己娶一个五品官家女作妃,比秦昭不知矮了多少头,在延英殿书房里坐了一夜,如今看来要搬动秦昰,就要先压下秦昭,父亲已经忌惮了他,送上个把柄,就能立时把他从云端拽下来。

秦昱立时送信给曾文涉,曾文涉也不是蠢人,看他在信中把事儿一力推到皇后秦昭的身上,心里却知若不是秦昱有意挑三选四,心里巴望着要娶魏宽的女儿,早早奏请正元帝赐婚,也就不会叫杨家捡了这个便宜去。

杨云越几次三番要进宫来见正元帝,觑着妹妹周年祭祀的时机进了一趟宫,在紫宸殿中不哭妹妹,反而哭起太子来,细数些领着太子一同打仗的旧事,让正元帝先心软三分,跟着磕头求告,细数自己的过错,说这一年里闭门不出,反思己过,实在有负圣恩,每每想起都恨不得以身还报。

正元帝坐在殿上,杨云越越是哭陈,越是心里没底,可半晌这才正元帝竟然赐坐给他,还让小太监上了一盏茶:“你我都已经有了年纪,既然知道错了,往后便正身谨心,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正身谨心四个字,是卫敬容一直挂在殿中的,从丹凤宫中的,又从丹凤宫挪到了甘露殿,正元帝养病时,日日看见,年轻的时候不懂得,以为这是酸儒秀才们的痴心话,到此时方品出些味来。

杨云越是否真的听从告诫还不可知,正元帝却愿意再给杨家这个体面,曾文涉只得捏着鼻子把这苦果咽了下去,跟着女儿在七夕宴上拦住永安公主,说了混帐话的事,叫曾文涉知道了。

秦昭昨儿夜里不及问,一早上起来先叫了沉香,把昨儿花灯下曾家姑娘说的话问了个明白,派了王府长史往曾家去一回,模样倨傲,说的话也不那么客气:“曾公一心致学,还得仔细管教女儿才是,再没有哪一家未嫁女伸手去管别家事,王妃不计较是王妃好性儿,若是计较起来,今日满城传闻的就不是齐王赐婚了。”

把曾文涉气得面如紫酱,自己好歹是三品官儿,太常寺卿,秦昭已经卸下官职,除开个晋王的头衔,也只有一个山陵使,竟这么大喇喇上门,话还说得这样难听。

可他再气,也知道这事绝不是随口说的,送走了长史,便把女儿身边跟着的两个婢女叫到书房,两个婢女吓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下抖似筛糠,曾文涉一看就明白过来:“姑娘昨日究竟说了什么?”

待一字一句听明白了,气得差点儿厥过去,家里五个儿子才只有这一个女儿,从小如珍似宝的看着长大,几个哥哥都未曾有她这样的宠爱,她却存了这么些糊涂心思。

气得要打女儿,曾素蕴却缩身到曾老太太的屋子里,闹了这一场,气得曾文涉连连摇头,山羊胡子都翘起来:“还好没叫你当王妃,真进了宫,给家里惹了祸都不自知,蠢物!”

曾素蕴这会儿才知道哭,曾文涉把她禁足在小楼里,让她老老实实呆到说媒定亲,不许下楼一步,身边的丫头通通换过,把她牢牢看管起来。

甩手再回书房给秦昱写信,口吻便只得软下来,知道齐王量小,若是女儿办的这件荒唐事被他知道,心中不知作何想,便写到女儿资质寻常,本就不配王妃位。

秦昱自不知道曾家这么一场闹腾,见曾文涉送回来信中满是自谦之词,心中还颇为满意,觉得曾文涉很是识趣。

此刻坐在甘露殿中,看着卫敬容与卫善一搭一唱,想到杨家必也牵扯在其中,可此时却不能再跟杨家撕破脸,笑道:“表妹从来娇纵,还要劳烦母亲多多教导她些。”

卫敬容点点卫善:“有这么一个胡闹的我都教不好,比起来,还是宝盈听话些,我昨儿看她沉稳得多了,比原来可不同了,也只有你这个妹妹,叫你二哥纵得比原来还娇惯了。”

卫善挨在卫敬容身上撒娇,如意爬到她身上,把牡丹比在她发间,盯着她拍巴掌,这么点大的人儿都知道好看,抱着卫善的脖子,拿脸贴着她。

秦昱扯着笑意,看她们演这出戏,脸上在笑,眼睛里却半点喜意都没有,听卫敬容跟他论婚事:“吉日正在挑,你父亲的意思是早些办好,王府不及修整,得些住在宫中,宝盈那儿还得派去几个嬷嬷教导规矩,你宫里那几个也得约束起来。”

秦昱一一称是,正元帝到甘露殿来时,正听见卫敬容在说这些,宫里已经办过两场婚事了,这些仪式都心中有数,秦昱一听教导规矩的嬷嬷,便笑道:“挑两个宽和些的,表妹性子急,受不住。”

卫敬容抬眼便对正元帝道:“我说什么,这桩媒可作对了罢。”

正元帝冲着儿子点点头:“成家之后再立业,开府建牙绵延子孙,才是你眼下最要紧的。”伸手搂过如意,看见卫善头上被她戴了两朵大花,哈哈笑出声来。

婚都已经赐了,心中再不满意,也得装作衬心如愿,秦昭装模作样的宠爱卫善,让卫家人都站在他那一边,他自然也能学着样子对杨宝盈好,秦昱心里一边盘算一边觉得恶心,杨家算计了他,他还得荣恩他们,手缩在袍袖里,终有一日,要把这一肚子的火都撒出来。

这桩事里最高兴的就是杨家,杨云越一接着圣旨便摸了两个大封给传旨的王忠:“怎么还烦大监亲自走一趟。”

王忠搭手笑了:“这样的喜事,咱家沾沾喜气,恭喜府上,恭喜杨大人。”

杨云越原来对他就多有礼遇,久不往来倒也没生疏,硬生生把他留下来吃了一杯喜酒,这才放他回去,今日终于扬眉吐气,也知道这事少不了卫家的手笔,顺水推舟各取所需,两边虽没通过气,却心有默契。

秦昱打落牙往肚里吞,人前还得装着高兴的样子,心里算盘着要借机办一场宴会,总有些臣子要恭贺他,就借杨家的园子使,往后倒方便起来,想一想得先让小禧子送两盆八仙花给杨宝盈,再加两只金钗,交给宋良娣去办。

卫善自宫中回到王府,管事侯在门前,一下车就禀报道:“太常寺卿曾大人家,送了四样果盒来,都是时鲜物,王妃看着可要还礼?”

卫善本不想计较,蠢而不自知,总有她好受的时候,知道是秦昭给自己出气,翘翘嘴角:“由得他去,不必还礼。”

第195章 三友

永安公主和曾文涉的女儿曾素蕴起了争执的事, 到底还是传了出去, 宴上也不是无人看见,曾素蕴又被禁足, 七八月里京城这许多宴会一个都不赴,虽说病了,却又不叫人上门探病去,何况当时卫善身边还有一个师清如在。

师清如一听见消息便写了一封信送到晋王府来,师家原来不过五品,师大人一向在大理寺供职, 因着职位不高,就算宴请,也只是陪宴的,跟一二品大员家中的女眷并不相熟。

师清如和卫善之前也并没有交际,还是卫善发了帖子请她八月来府中赏桂吃蟹, 她这才写信送来, 那天的话她虽听见了, 却绝没有外传。

事关两家声誉,她当时不曾问过,过后也不曾说过, 可还是有人瞧见卫善和曾素蕴说话,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特意来问师清如的。

卫善收了她的信,着人往师家送两盆宝珠山茶去,又送了两条帕子, 一盒宫粉一盒口脂,短短一张笺,叫她不必放在心上,师琅为人严正,两子两女都跟他是一个脾气,一便是一,她说没有就真是没有。

师家很快还了礼,师夫人还赞了一声:“外头都说晋王糊涂,永安公主胡闹,倒都是谣传了。”亲自备下回礼,让女儿去剪一把玉簪花,一盒自家做的点心,卫善既送了手绢,就还了一条师清如绣的飘带,两人就此就算交好了。

魏人秀经过这一回,又同卫善通起信来,只不似从前那样,一点点细事也要告诉她,写的话越来越少,多是些听闻,譬如京中又传了卫善什么坏话。

这些话斟酌了又斟酌,实在无法遮掩了,干脆写明白了,告诉卫善这些日子越传越凶,不过短短几个月,晋王原来那些办事得力,谦恭能干有志向的好名声全折损了一半儿。

如今在京城里流传的是晋王不思进取,永安公主只图享乐。

曾素蕴会到她面前来说这话,确也是在京里流传得广了,连闺阁女儿间都能谈论了,若是外头半点闲话也无,曾素蕴又怎么会挤到卫善面前来。

越是这样传言,秦昭就越是松散,后头有人推波助澜,他心知肚明,也不必去猜是谁,正元帝既然这么想着,就有臣子替他分忧,这个名声传得越广大越好。

卫善在灯下看灯,心里一阵忐忑,咬着唇儿蹙眉看向秦昭:“咱们当真还要办宴?是不是太过了些,要不然晚些日子再办罢。”

王府中庄子上各又办了几次宴请,往暖房里要的花,酒楼里要的酒水席面也越来越多,竹管笙歌,打马捶丸饮酒作乐,银子流水似的花出去。就连魏人秀都已经听说了,城中只怕无处不在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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