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凤凰台(252)

卫善答不上来,她知道是秦昭当了皇帝的,那是上辈子事,这辈子时移事易,早已经跟上辈子不同,可她伸手去做的这些,却依旧是因为心里知道他有一天能入主紫宸殿。

卫善抬起头,眼睛盯着星辰:“我不知道。”不是没想过,而是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

七夕的烟火亮了一整夜,两人没论出什么来,第二日该办的事还是要办,卫善让人把这那班吴地女人送进京城去,一路走一路唱,总有唱到京城的一天。

初步办完了在晋地要办的事,卫善便只等着孩子降生,忙的时候不觉得怀着身子难受,闲下来反而不舒服了,心头日日反复想着林先生的话,找来了叶姨,问她道:“林先生是什么意思?”

叶凝笑了:“他的意思从来只有一个,何不争天下。”

卫善一时答不上来,帝位上是正元帝,若是往后换成承吉且还罢了,若是换了秦昰呢?

叶凝一双眼眸望着她:“三五年间确不至于到那一步,可等到三五年后再想这些就已经晚了,这话他问过卫王,卫王不愿,结果如何?”

卫善心头一凛,此时决断,面前站着的就是秦昱承吉承佑,甚至还会有秦昰秦晏,所有正元帝的血脉,和所有可能登上大位的人,卫善轻轻摇头:“还远远没到那一步。”

叶凝看着她,轻描淡写:“总会到那一步的,会比你想的,更快。”一面说一面笑,自觉这天下大半的乌鸦嘴,怕都是先知先觉的人,说中了人不愿意想,不愿意信的事,这才被人不喜。

卫善迟迟没不能定夺,她其实比秦昭更能想像,因为曾经见过;可她也比秦昭更难决断,因为复得不易。

还没等卫善想明白,中秋节之前,北狄散部再攻永宁县,欲在草黄粮尽之前,抢上一波牛羊盐浪,才刚建立的永宁卫把首战便把北狄打退。

北狄散部不过百来人,只当耕田收粮的都是百姓,谁知个个能战,将近秋收,每到此时,总有外族来抢粮抢羊,甲衣兵刃就摆田地陇头,村中锣声一响,人人披甲抵御,反抢下马匹来。

这事便当作军户首战捷报送进了京城,正元帝立时嘉赏,又让各地边所都按永宁卫军户为榜样,建立军户,跟着又派下一位御史,前往永宁,督察军事。

第247章 御史

监察御史虽是八品的小官儿, 身上职责却不小, 分察百官, 巡按郡县,纠视刑狱, 肃整朝仪都是监察御史的职责, 虽是八品小官却随尚书侍郎之后入朝。

凡有将帅战伐, 都由监察御史审其功赏, 辨别真伪;屯田铸钱也都由监察御史来审功纠过;四时祭祀更由监察御史来省查礼服礼器,有不修不敬者便要弹劾;尚书省的会议,百官燕会,都得监察御史在场。总而言之一句话,虽是八品的微末小官,可从上到下就没有他不管的, 六部之中就没有他不能参的。

正元帝派个监察御史来,于礼法上还真的半点儿错处都没有, 晋王府里还没动静,刘刺史却高兴坏了, 自从那个幕僚不明不白死在屋里, 梁上还挂了那么只油耗子,就把刘刺史的胆儿吓破了一半,正元帝派来的人, 自然是替他说话的,好把他在晋地的苦楚上达天听。

卫善算着日子,这御史这会儿来, 路上走一个月还算是快的,等到了晋地也已经九月底了,再呆上两月,等道上好走的时候离开晋地,也有三四个月的功夫能跟他磨,倒也不急了。

卫善又送了一批食物衣服到永宁县里,才打过胜仗,八月里又有中秋佳节,卫善便让人做了许多团圆饼送到永宁去。

甜的少,咸的多,一只团圆饼有干面饼子那么大,烘得薄些,咸的里头塞肉碎,甜的里头裹麻脂,成车成车的往永宁送去。

秦昭领军除非有战功,寻常便是年节里也不许饮酒,可既是中秋,又才打退了一波敌人,便抬出几坛子酒来,团圆饼全叠起来摆在营地正中,燃起篝火,炖猪烤羊,中秋这一天热闹了整整一夜。

秦昭没能回来,袁含之又在边关土城楼上望着月亮作了一首诗,他的诗名越传越广,千里之外的读书人都知道袁含之的名头。

秦昭赶不回来,卫善自个儿在庭院中摆上桂花果酒赏月,沉香几个做了杂果月饼,有印成兔子模样的,卫善一看便想起秦昭送给她的,搁在窗台上那一对儿雪兔子,把这个收了一盒送到永宁去。

还特意拎了一盒子送到竹院小屋去,林先生目不能视,可两人却依旧在小院里摆了小桌,满捧的桂花泡茶,茶叶极淡,桂花香味却极浓。

卫善立在小院门边,从漏花窗里看进去,院子里清清净净,身后是一片竹林,桌上插着两株桂花,林先生坐在竹椅上,脸仰起来,仿佛也在看月亮似的,叶凝手里握着个彩雕的兔子,正侧脸看着他。

卫善后退一步,这一盒月饼也不用送进去了,看人团圆,心里便有些难受,可想到二哥必也一样想她,就又好受起来,秋日里凉风一起,她身上便好受许多,干脆往庭院里去。

行到园中,在庭前折了枝细簇簇的朱砂桂,把花瓣摘下来,手里满满一把了,再塞在荷包里,丝绦打上同心结,送给秦昭。

如今虽才八月,边关已经想着要预备寒衣了。永宁县此时一半是边军,一半是军户,落了军户的也不一定都有家有口,成批的军衣还未送到,报上去有损护甲也没补发新的,秦昭写了信来,把刘刺史骂了个狗血淋头。

刘刺史捏着鼻子把这些东西都给拨发了,一听说御史要来,胆子也壮了,声气儿也大了,总有人来替他撑腰,这会儿便先忍气吞声,越发显得晋王气焰嚣张。

怎么也得把家中幕僚不明不白死了的事传到御史的耳朵里,狠狠告上一状,朝廷命官三品大员,家中人说死便死了,死得还这么蹊跷,非得大倒苦水,也是对正元帝示意,不是他没有能为,而是晋王手段太辣。

晋地几波人都憋着劲,晋王和晋王妃两个,该干什么依旧还干什么,潘家那个草场如今用来训练战马,卫善在晋地置下的头一份产业算作公用,接着便是田庄商铺。

肖管事原在京城就替秦昭打理产业,皇家还有皇庄,王府自然也有庄园,底下有献上田地的,连着佃农一并献上,还是在收成之前,白白把一年的收成送给卫善。

换作原来卫善必不敢收,如今收下,转眼便在晋州城里开设了六疾馆,抚孤济贫开善堂,拿富人的银钱来救济穷人。

卫善舍得钱捧袁含之的诗才,自然也舍得钱替自己传扬美名,还有一个多月御史便到晋地,要他从入晋地起,听到的都是好话。

头一桩是给进京赴考的举子官员们预备盘缠仪程,原来这些府州县中选出来的学子们都得自行预备盘缠,也有书院帮补,也有大户人家办善事资助,晋地一向赴考的人员不多,便是许多人家贫,办不出这么一份盘缠来。

此去京城千里迢迢,舟船打尖住店,处处要钱,就算学政司功发些钱也是远远不足。卫善干脆跟聂三娘要了两条船,把京城科举的这些个学子都安排上船,船上管食管水,送到京城就住进晋地会馆。

林先生听了便点头,递了一张条子来“服色同,其心同。”,卫善把这六个字看一回,嘴角一翘,既是晋地出去的,干脆就连衣裳也一并发了,人人都是青衣竹簪,穿在身上一看便知道是晋州人。

同船出去时还看不出分别到,五十来人一进京城,声势浩大,各地赴考的举子了望便知。听说大夏时便有吴地学子白衣渡舟入京城,如今也有晋城学子青衣入考场。

这些人只要选官分往大业各县,或是直入中枢,总能记得晋王的好处,传诗名不如办实事,这些文人此时只有一张嘴一支笔,把卫善夸得好似观音菩萨降世,夸得刘刺史脸上发绿,花小钱办大事,他原来却不曾想到。

刘夫人还得到王府来赴宴会,听见曹夫人韦夫人变着法的奉称,面上撑着笑,还得在一边凑趣:“王妃可真是菩萨心肠。”

卫善笑盈盈看了她一眼:“说句不敬菩萨的话,塑金身捐香油倒不如补桥铺路。”

第二桩就是编排戏文,趁着农闲时节往个个村县里演戏说书,唐九扮过一回货郎,卫善这才知道大城小镇上还有官府发文颁布官府新令,小乡村中却单只靠着人传人,赶集的时候听两句闲话就当了真。

在这个地方传谣言,一传一个准,人人都深信不疑,流传的又久又深远,要想改换这些人的念头,着实不易,唐九走了乐平县几个村子,都未能如愿,一多半人依旧听信镇上来的消息,最后也还是用了林先生的办法。

既然在这上头吃了亏,那便不能一直都吃这个亏,排戏文这法子还是刘刺史教给卫善的,他那本《天圣菩萨下生经》传得这么广,不就是从佛寺书场传出去,贩夫走卒听上两句,赶集的人再听上两句,正元帝是菩萨化身这件事才叫人深信不疑。

连菩萨下生降世这样的事都有人信,那编两出戏,添两折书,叫人往村县中传唱就更不是难事了,得叫晋地境中的这八十五个县,都知道晋王的名声。

卫善出钱,常家牵头,着人编话本排新戏,这些个小戏班子都是现成的,一样是跑村县里讨生活,唱的次些也不要紧,要演得卖力气,转完一圈再来支余下的钱。

上一篇:全世界我最红[快穿] 下一篇: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