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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266)

胡成玉要保不是命,他想把手上的权力也保住,拿出来的香饵是立嫡,除此之外,还愿意更多的倾向秦昭,他在晋地,也得有人在京城替他保驾护航。

“那他要什么?要你杀了刘成范?”卫善扔开花样子,面上露出笑意,抻一抻腰,挨到秦昭怀里,秦昭抚着她缎子似的头发,沉吟道:“杀了沈向南。”

沈司马是提供帐册的那个人,刘刺史在家中早就把能烧都烧了,在刘家翻了个底朝天,也只有金银珠玉古董字画,这些价值远远超过了刘刺史的俸禄。

余下的帐册都烧成了灰,连这许多年的礼单名册也都烧了,只要沈司马死无对证,这份帐册是真是假,就还有文章可作。

“那这个饵可真够香的。”卫善把脸挨在秦昭腿上,一边是太初一边是她,太初睡得迷迷登登,眼睛眯开一条缝,张着嘴打小呼噜。

秦昭垂下目光望着她,伸手握住她的手,两人十指交缠,卫善被他一望,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些:“我不是那样不分轻重的人,二哥要干什么,自然是想我和太初的。”

此时还不能动,握紧晋地,不要挑战正元帝的容忍底限才是最该做的事,而不是听上两句立嫡,就一门心思掺和到太子之争中去。

秦昭知道她能明白,可听她这么,心中依旧喜悦,眉梢一动便似春风拂面般浸润人心,手指头刮过卫善的眉毛,一只手托了太初,忽的眉毛一挑,对卫善道:“太初……吐了个泡泡。”

刘刺史一行人才走出晋州的地界,下车换船,只要上了船,就能一路顺顺当当的去京城,偏偏是在运河上出了事,刘刺史被人推下了水,捞都没能捞起来。

官船在水上遇袭,官员受伤,人犯身亡,整个朝野震动,正元帝雷霆大怒。

这案子的关键人物竟这么死了,消息传到晋地,卫善瞪圆了眼儿:“这事真是胡成玉做的?胡成玉不是只想要沈向南死么?”

秦昭叩着手指:“胡成玉不会这么做,对他没有好处。”

刘刺史之后如何被收拾,那是以后的事,此时他还不能死,只要沈向南死了,刘刺史也不必费劲去咬胡成玉,两人都把罪责推到沈司马的身上,说他上下欺瞒也好,说他挑唆作假也好,把自己身上的罪责降到最低。

可刘刺史死了,不论他之前那些是不是为了推诿罪责的构陷,他人一死就都成了真,胡成玉就算原来还能翻案,此事一出,只怕正元帝就先疑心了他。

沈向南那本帐册倒成了唯一的证据,地方卫所派兵跟随,护送官员犯人进京,当天胡成玉便下了狱,这回正元帝没再给他留情面,直接押去大理寺受审。

胡成玉若是倒了,他那一批门生也一并跟着倒霉,刘刺史手底下那些人是怎么替换受审的,朝中也是一样。去岁秋闱还是胡成玉主管,由他选官,晋地不过几十人,朝中究竟多少人受牵连,还得看正元帝的心意。

朝中局势不稳,从三月到四月,这三十日中,胡成玉的身边人下狱的下狱,被贬的被贬,这个雪球越滚越大,从贪污案变成了贪污杀人,目无君主。

从古至今的目无君主之罪,可生可死,有被申斥两句便罢的,也有调官贬官的,自然也有夷九族的,秦昭养的一对飞奴常往京郊的庄上去,带回来的消息都是案子还在审理。

秦昭便道:“看来陛下是有心想留他一命。”五万贯钱若是用爵位抵罪,那便不伤分毫,可胡成玉是在大业进京之后才得以重用的,他身无爵位,与袁礼贤差着一头。

卫善一声不吭,隐隐知道胡成玉这回是逃不脱的,眼看就要四月了,今岁四月会天生异象,客星压帝,当年出了这事,司天呈表上奏,正元帝连月祈福斋戒,自省罪行,直到三个月之后,这颗星方才黯淡。

地以星光为精气,以星辰为吉凶。客星也一样分瑞凶,依旧由得司天这张嘴,凶吉都有说法,一样的星星有的吉有的凶,这一颗若不是出于紫微帝星之侧,光芒隐隐有盖过紫微星的势头,司天也必是把这颗星当作吉星呈报的,譬如林文镜把卫敬禹写作辅佐正元帝的周伯星。

卫善原来一直提着心,怕正元帝把这妖星算在秦昭的头上,可如今一看,算在胡成玉的头上是必然的事了。

四月中,司天果然呈上奏折,有客星出于紫微帝星旁,其大如盏,光华大胜,光芒虽不比紫微星那样明亮,却依旧是凶兆,主兵乱。上辈子正元帝把这颗星星横空出世的星星当作是秦昭,把凶兆也算到了秦昭的身上。

正元帝还依旧似上辈子那样,到斋宫中去祈福斋戒,胡成玉本来还有活路可走,不到四月底便被判了刑,胡家满门流放,两位宰相,一位悬空,就只有袁礼贤一人担着宰相的职责。

第262章 襟怀

正元帝要斋戒祈福, 自下旨之日起, 便搬到了皇城外的斋宫中居住, 跟他一并往斋宫去的,除了卫敬容就只有承吉了。

斋宫是皇帝斋戒之所, 四时祭祀都要在斋宫中独宿五日, 不食荤腥, 不近声色, 焚香沐浴,以示祭祀天地的心意赤诚。

大夏笃信道教, 除开每隔三岁便要祭祀仙山星君之外,斋宫也兴建得华丽非凡, 当中一座明堂有百尺高, 比紫宸殿的地势要高上许多,皇帝入明堂登顶,在离天最近的地方向上苍祈福。

紫微星旁这颗星, 是周伯星,大夏初年也曾现于天, 可那时候并不在紫微星边, 自然便不是主凶的,而是主天下大吉。

这回周伯星再现,隐隐有比紫微星星光更胜的势头,光色煌煌,悬在天空,每到夜晚不必点灯, 都能照见人影。

正元帝杀了胡成玉,这颗星星却没有黯淡下去,依旧在紫微星旁,还有两夜盖过了紫微星的光芒,正元帝成日在明堂中不出,到了夜里就到最高处的楼台,眼睛盯着那颗客星。

四月虽是春天,站在高处也依旧风寒入骨,王忠捧了披风立在一侧,见正元帝背手昂头,一动不动的盯着那颗星星,余下的人一声都不敢吭,缩在明堂木柱的阴影里。

正元帝这么看着这颗星星已经连续几夜了,肩膀微微一动:“你看,这颗星可是黯了些?”

能让正元帝开口问的,内侍之中就只有王忠了,王忠躬身上前,风拂在面上,带着春日里的湿润气味,明堂建在城郊,四周都是田垄,风里夹杂着泥土作物和田间野花的气味,正元帝被这风一吹,心绪似乎开阔了些。

王忠侍候他这些年,都不必去看他的脸色,听一听话音就知道正元帝的意思,手搭在身前,眯起眼睛盯着那颗搅动得朝野不安的星星,仔细看了又看:“前些日子星光还有六角芒,今日没了,确是黯淡许多。”

这是正元帝想听的,又听王忠能说得出所以然来,越加满意,“嗯”上一声问道:“皇后带着承吉睡了吗?”

王忠依旧弯了腰:“皇后娘娘还在等陛下,小殿下已经睡了。”小儿觉多,斋宫又不似宫中玩的东西许多,处处都庄严肃穆的,连承吉惯常骑的木马都没带来,又都是吃素,承吉闹了好几回,这两日跟着卫敬容学读书,才有片刻安宁。

正元帝点一点头,斋宫说是斋戒之所,地方却很广大,分了前后殿,还有百来间屋子,两队金吾卫正前后巡视,见正元帝往后殿去,都立住身子行礼。

每夜他看完了星星,都要往后殿去,卫敬容早早等着,听见外头脚步声,知道人到了,让瑞香去取吃食来。

他们已经在斋宫里住了七八日,卫敬容心中难免有些焦躁,秦昰如意都在宫中,眼看这星星光芒依旧,且不知在要斋宫里住上多少日子。

心里虽急,面上不露,见正元帝来了,立起来迎接他,既是来斋戒的,两人都不着华服,卫敬容只一身宝蓝色梅花暗纹的寻常衣裳,头上也换下金饰,戴了玉簪,耳朵里一对白玉葫芦,一身素淡,对正元帝一笑:“我做了素包子,陛下要不要尝尝。”

再是食素,也依旧吃得精细,素馅的包子里也有七珍八宝,素菇的野菜的,正元帝爱吃素菇的,里头调了酱料,吃着味儿厚,嚼在嘴里跟吃肉似的。

瑞香捧了食盒送上来,包子一个个蒸得极大,可拿在正元帝的手里依旧显小,他两口就吃掉一个,卫敬容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今天心绪甚佳,便说上几桩承吉的趣事。

在身边养得久了,两个孩子中正元帝便偏向了承吉,承吉年纪更大,这会儿已经能背诗,而承佑小上一岁就显得小了许多,他原来是打算着两个孩子一起养,如今承佑也已经两岁了,他却没开口把承佑挪到紫宸殿去。

卫敬容心中有数,更不焦急,绝口不谈朝中事,只偶尔说一说秦昰的功课,眼看正元帝的身体比过去更好,心里打算着真等立了皇太孙,就让秦昰早早到封地去。

雍州离得京城很近,回京城的路途并不远,秦昰身后有哥哥舅舅,一州之中当个藩王,比争压大位要安稳得多了。

她存了这个念头,待承吉便越加慈爱,让秦昰领着承吉玩,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若是打小存下情份来,往后是绝不会起乱子的。

这番心意正元帝仿佛知晓,看待卫敬容更不相同,只是如今承吉还小,这些话不能说破,他也还没能定下心意,承吉虽得宠爱,说不准是承佑人更聪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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