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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270)

亚克就住在部族中,和母亲姐姐一起生活,父亲在去年攻永宁的时候死了,人没回来,马也没回来,家里的牛羊被族人瓜分,他们只留下两头羊和一顶小帐蓬。

母亲病了,家里却没有吃的,姐姐想把家里最后的财物去换些粮食,可草原上再小的孩子也知道,没了羊,他们有粮食也活不过冬天。

母亲躺在床上,两只羊肉一只挨在她身边,一只挨在她脚边,姐弟俩把家里最后一点粮食煮了汤,一下雪连野菜都没了,那汤像水一样。

如果再不吃些东西,阿妈就挨不过冬天了,亚克整个人都在发抖,所有人都说大个子哑巴的帐蓬里堆满了好吃的,可他会把每一个到他帐蓬里偷窃的人撕成碎片。

现在大个子睡着了,亚克在心里祈祷,这只是为了救母亲的命,等到明年他一定要跟着猎队一起出去,打到猎物就还给他。

亚克从怀里抽出布口袋,望着那锅子里一点点锅底肉汤直咽唾沫,如果能有一点奶酪和肉,煮些肉汤给母亲喝也好,可他只拿了一点粮食,一块干饼,就要他要摸出帐子的时候,大个子坐了起来。

亚克脚一软,坐在地上,大个子好像冬眠被打扰的熊那样,从厚厚的毛发里看向他,亚克知道他听不懂,可他还是求饶了,如果他不能回去,姐姐和妈妈怎么办。

亚克缩在地上,还没有木桩子高,他结结巴巴的叫大个子“哑巴大叔”,求他能借一点粮食,等他妈妈的病好了,一定会给他做一件皮袍子。

大个子站了起来,亚克以为自己这回一定要死了,他反而不再祈求,抿紧了嘴,两只手紧紧攥着拳头,等到哑巴伸手的时候张嘴咬在他胳膊上。

他的胳膊像铁那样硬,亚克没有挨打,哑巴把他掉在地上的布口袋捡了起来,甩甩胳膊,把布口袋填满了递给他,做了一个赶他走的手势。

亚克张大了嘴巴,他脸上还有鼻涕和眼泪,呆呆看着大个子,大个子不耐烦了,把他提起来,扔到帐蓬外。

亚克抱着这一袋粮食,飞快的跑起来,回到自己的帐蓬里,把满满一袋粮食交给姐姐阿思娜,告诉她这袋粮食是哑巴大叔给的。

所有人都叫他哑巴,可亚克看见过他卷着狼皮回来,是一卷白狼皮,所有的狼中最凶狠也最难缠,所以他才叫大个子是哑巴大叔。

阿思娜打开那袋粮食,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食物,半袋粮食还有肉干和奶酪,她马上抬起头来,黑眼睛里闪烁着光:“把帐蓬放下来。”

绝不能让食物的香味飘出去,炖了肉干,把肉和米给母亲吃,自己和弟弟喝稀汤,然后她把粮食藏了起来。

姐弟两个往草场边那顶帐蓬去,阿思娜紧紧拉着弟弟的手,可亚克已经不再害怕了,他喝了两碗热汤,有肉碎还有奶酪,脸上终于有了红润的气色。

姐弟两人停在帐蓬边,还没等阿思娜鼓起勇气,帐蓬就被拉开了,那个哑巴紧紧盯着他们,虽然只看得见眼睛,却能看得出他正在生气。

这样看上去,他就更像一头冬眠被打扰的黑熊了,他怒气冲冲的看着他们,可他没有伸手恐吓他们,亚克对他姐姐说:“哑巴大叔是个非常好的人。”虽然他不是族人,可他比部族中多数的人要好得多了。

阿思娜紧紧拉住弟弟的手,她结巴了一下,跟着道:“大叔,我可以给你补袍子,我的手艺和阿妈一样好。”

帐蓬帘子就在他们面前被放下了,里头半天都没有动静,亚克挠了挠脸:“大叔可能睡着了。”

第266章 封禅(刷不出)

太初周岁生日才过, 正元帝便下了旨意,要往泰山封禅。十月从京城出发,到正月在泰山祭祀天地, 途中经过四个州府,十二月月中抵达泰山, 让秦昭和卫善一并过来,就在泰山行宫过新年。

卫善看完了信把信纸叠起来摆在一边, 经过几回, 再发生什么上辈子没有事,她也已经不觉得奇怪了,上辈子正元帝哀恸太过,祈福三月更是掏空了身子,哪里还在路上折腾这么久,他无力封禅泰山,也无心封禅泰山。

这辈子多了皇子皇孙,他的身子也比从前更好, 连腿疾都好了大半, 自然有力气也有心思去泰山了, 只是卫善没有想到, 他竟要把二哥也召过去。

卫善搁下信纸, 沉香奉了奶窝酥糕上来, 又沏上一壶清茶,太初睡醒了自己坐起来,从花碟里头挑出一只小兔子样的奶窝, 咬掉了兔子耳朵,看见里头不是芝麻馅,把这手里送到卫善面前:“娘,吃。”

卫善伸手捏住了她的鼻尖:“太初想不想去见祖母?”这回封禅,不仅把文武百官都带上了,连皇后妃嫔们也一并带上,这才有信里写的一家人一起过新年的话。

大业这一岁虽有客星压帝,可各地竟风调雨顺,并没有多大的灾祸,又跟北狄立定契约,永世修好,再不动干戈。

田地丰收,边境安稳,这一年的贺表奏折上便都是夸赞正元帝诚心祈福,修德为民,这才四海皆安的称颂之语,曾文涉便在此时上奏,奏请正元帝封禅泰山。

古往今来,封禅泰山的皇帝寥寥无几,俱是有千秋功业的人,要么是一统天下,要么是盛世之主,大夏的开国皇帝是上一位封禅泰山的,到如今已经有两百多年了,其中十几位皇帝,再没有资格去封禅泰山。

正元帝很是意动,去岁客星压帝,各地民心难安,所幸没有大灾祸发生,那颗妖星亮了三月,这才熄灭,紫微帝星重放光华,封禅泰山之举正能定天下、安民心。

曾文涉心知自己这封奏折正中正元帝的心思,他新官上任,身边围拢的一批人,正是讨好投诚的时候,一看曾文涉上奏,正元帝隐有喜意,都纷纷上奏,奏请陛下封禅泰山,祭天地封玉策。

曾文涉接二连三的上奏折,最后更是把史记中的《封禅书》拿出来说,陛下祈福于天,而天降恩惠于民,更该报天地功德,既对天祈愿,那就该还报于天,把封禅比喻成了到菩萨跟前去还愿。

正元帝吃斋三月,整整吃了百日的斋,那颗妖星才黯淡了光华,他才带着皇后与皇孙自斋宫回到皇宫,这些日子中,各地都未有灾祸发生,于是斩杀胡成玉便成了正元帝的一件功德,连天都不容他,正元帝杀他是为民除害。

究竟他心中信不信,无人知晓,可客星压帝依旧让正元帝焦虑,日子越是久,越是寝食难安,曾文涉此时上奏,这一下的马屁拍了个十足。

可行宫要修,路上所费的米面粮食就不知多少,皇帝出行带的仪仗,侍候帝后妃嫔的宫人太监,还有从上到下的官员,费举国之力去封泰山,曾文涉的奏折刚上,袁礼贤便站出来赞同。

经过胡成玉,又来了一个曾文涉,胡成玉死得冤枉,袁礼贤当时便上奏折为他说情,他虽收了金饼,却罪不至死,那些罪状有多少是构陷该一一查实再作定夺。

袁相为胡相求情的事,让朝中许多人都觉惊奇,两人从来政见不和,总要分出高下胜负,胡成玉身陷囹圄,袁礼贤不推波助澜已是公正,不意他还会替胡成玉辩白。

消息传到晋地,秦昭卫善都不觉得古怪,唇亡齿寒,正元帝今日能因为妖星临空,便把罪不至死的胡成玉给绞杀了,显是已经寡恩到了极处,袁礼贤不保胡成玉,总有一日,自己便是胡成玉的下场。

袁礼贤没能从刀口上救下胡成玉,带了两个仆从去大理寺见他最后一面,胡成玉自知将死,还想死得体面一些,人虽关在牢中,到底还收拾得干净,抬抬眼皮看见袁礼贤来了,冲他先点头后摇头。

袁礼贤带了一块团茶茶饼,两人在值房天天都一处喝茶,不意最后一回喝茶,会是在大理寺的牢房里,胡家余下的人都流放被贬,倒还能活命,一半也是袁礼贤的功德。

仆从担水进来,牢房中一床一桌,胡成玉一看那小桶里的水便知是山泉水,两只手搁在膝上,到此时笑了一声:“袁相有心了。”

仆从煮水烹茶,等到茶汤沸过一回,便退了下去,两人面对面坐着,一人喝了一碗。

袁礼贤一语未发,胡成玉倒打开了话匣子,死到临头,也没甚再瞒的,顶了妖星的骂名,百世之后也不能翻身。

满室都是茶香,胡成玉自被关押一口茶都不可得,喝过一碗,也喝一碗,他一身好茶,不意到死时却是驴饮,搁上茶盏一字一顿道:“袁相一生为名,得名几分?过刚易折,我自先去,袁相来路不远。”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这几句话无人听见,袁礼贤眼看着他把两竹桶水煮的茶都喝尽了,这才起身离开,满衣都是茶香,把“来路不远”这四个字反复咀嚼。

曾文涉提议,袁礼贤竟不曾驳,袁礼贤手下有一批清正官员,写信质疑,吴地还未收到手中,大夏还在苟延残喘,此时岂可封禅,袁礼把这些声音都压了下去,倒让正元帝看他顺眼了几分,下令各地修葺行宫官驿,十月中旬出发往泰山去。

皇帝封禅泰山,一路官员富户百姓都各有进献,四州府把沿途的官驿行宫都收拾妥当,更有豪富世家进献各样奇珍,比当年赵太后回乡热闹得多了。

正元帝封禅并不经过晋地,秦昭却一样拿出钱来修葺行宫,以彰显对父亲的孝心,除了出钱修行宫之外,又从晋地征美人送到行宫去,预备着侍候帝后妃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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