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凤凰台(299)

杨宝盈知道哥哥还活着,既害怕又难免起了一线希望,秦昱看她害怕又看她欣喜,哼笑了一声:“你放心罢,我说了不杀你,就不会杀你。”白玉一样的手指头,刮过杨宝盈的脸,笑得邪气:“你可是我表妹啊。”

杨宝盈本就受他趋使,何况本来心中便暗恨太子妃。承吉如今还小,可总有一日会见到云家人,云家才是他母家,该给云家的荣耀,被甄家占去了,这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又如何能不恨呢?京城里且不知道还有多少场好戏等着开锣上场。

立太孙的旨意一下,秦昱不再执着留在京城中,他突然明白了秦昭急着去封地的用意,秦昭把整个晋地牢牢抓在手中,他设计了这样的事,便是宓充容不反咬一口,正元帝也能处置秦昭,可他没有。

封地势力一大,连父亲都要忌惮,他当太子的期望落空了,可他当皇帝的期望却依旧还在,与其眼睛一直盯着太子位,倒不如到封地去,承吉年纪这么小,而父亲已经老了。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京城盯着太子位,满心以为自己能当上太子,秦昱从来只当自己的对手是秦昰,一个才刚站稳的奶娃娃,他从来也不曾放在眼里,父亲疯魔了才会立这么个骨头都没长硬的东西当太孙。

可正元帝却在封禅的时候亲口说了,秦昱这才恍然,知道长久以来,正元帝种种作态并非为了秦昰,而是当真要立太孙了。

旨意已下,眼看正元帝在世时不可更改,那便等到他死,秦昱自觉秦昭抢先一步,果然自小到大都惯会钻营。已经慢了人一步,再不能更慢,过了清明便上书正元帝,

他是另有所图,正元帝却觉得这个孩子听话了,也可能是杨家一门殒命终于教了他一个乖,大笔一挥,给他又添了些金饼,还难得给他一个好脸色。

秦昱本来死活不肯离京,此时痛痛快快答应离开,倒让人觉得古怪,可太孙已立,朝臣除了叹息之外,还暗藏隐忧,如今齐王自己肯走,当然是件好事。

杨宝盈拎了一篮子牡丹进到殿中,让宫人一朵朵把花传过去,传到太子妃案前,她先挑了一朵红的,跟着姜碧微挑了一朵绿牡丹簪在鬓边。

她脸上甚也瞧不出来,与太子妃之间也依旧能似平日里那样说话,卫敬容举杯时,二人一同把盏,可卫善却知,她心中已然怒极。

秦显、碧成、承佑,三个她心中最重之人,都被甄家卷进波澜,让秦显的名字被贩走卒在口中当作笑话那样咀嚼,光只这一样,她就受不了,何况是三个人呢?

不多时,小禄子便来递信给沉香,姜良娣盼与晋王妃一晤,卫善接着信便起身去偏殿更衣,在那儿见到了碧微。

两人见面也不必再说那些客气话,卫善看她一眼,她的面貌与原来再不相同了,更像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碧微,心里怀着一腔仇恨,可又到底有些不同。

“我想请你派人去孙家。”孙侍卫成亲的时候,还给秦显送给喜酒喜糖,秦显不是那种事事讲求规矩的主子,送给他酒,他便喝,何况是属下的喜酒。

那份回礼都是碧微预备的,她给新娘子预备了一匹暗八仙纹的大红锦缎,裁成衣裳过年过节回娘家的时候该有多么体面。

“孙家夫人还怀着身孕。”孙夫人接连生了三个孩子,这是第四个了,孙侍卫盼着这一胎是个女儿,还想央求姜碧微替他的女儿取个名字,男孩儿胡乱叫个什么也还罢了,女儿家的名字该似珍宝,叫人念起来就知道她在家中有多受宠爱。

碧微取了一个荷包出来,里头动静一响,卫善就听见是珠玉相碰之声,这件事她不能再托给别人,只能相信卫善:“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这是我一点微末心意。”

卫善伸手接了过来,袋子里头沉甸甸的,可人死了,孤儿寡母如何支撑,孙家最大的孩子还不过十岁,等到他能领差事的时候,孙家早已经不知是何种情状了。

孙率卫既曾是东宫率卫中排得上号的,秦昭与他也自然熟识,晋王府已经送去一笔仪程,如今也不过是再添一笔,卫善一口应下,到底有些犹疑:“姐姐……想要做些什么呢?”秦显是她的逆鳞,触之便再不能善罢干休了。

碧微看了卫善一眼:“我原来不懂,总觉得蜀地覆灭都是因为乱臣贼子。”她把目光移开,落到棱花格窗上:“后来才知,我哥哥年少难以服众,而军权旁落,蜀地之灭是早可以预见的。”

卫善目中灿然有光,她不再避过,又直直看过来,迎住她的目光:“如今大业,与蜀地有何分别?不过地域大些,官员多些,死得慢些。”

是正元帝自己建起了城墙,又自己把它推倒了。

已经许多年不曾从她嘴里听见这样的话了,卫善有一瞬间竟觉得眼热。晋地的采石场已有“工人”两万,船马驼三帮巨头建立商会,互通货物,业州囤积米粮,京城里越是乱,对晋地就越是有利。

碧微看她一眼,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国赖长君,我的儿子一辈子只求安稳,我绝不要让他涉足险地。”她已经经历过一次国破家亡,年少时不懂得,年纪越长越知道此非人力能可更改,就算能够,也已经太晚了。

“若有一日,卫王一系登上大位,我只求金刀在侧,与他合葬。”

第296章 反击

能与太子合葬的就只有正妃, 太子生前没留下话来, 承吉又已经立为太孙, 那么百年之后与秦显合葬的就只有太子妃了。

卫善听在耳中有一刻说不出话来,生时论死,颇不吉利, 碧微这么说, 仿佛她自己活不到能从容安排后事的时候。可被她用这样的目光看住,又如何忍心拒绝,忍着心中酸涩, 点头应承:“不论以后如何,我答应替你办到就是。”

碧微倏地笑开,仿佛已经如愿已偿:“多谢你了。”秦显的尸身是找不回来了,也不知在哪一处尘归尘, 土归土,他的旧衣旧靴还留在心悦殿中, 那把刀挂在紫宸殿里, 就算不能以正妃位陪在他的墓穴边,百年之后也要怀抱金刀下葬。

她所求称愿,转身就要出殿去,卫善开口留住了她:“太子妃……”只说了这三个字, 便不再往下说了, 她想说太子妃不过庸人,本心并不是置谁于死地。

可若不是孙侍卫在紫宸殿阶前自尽以证清白,那么碧微和承佑会一辈子背着污名, 十年二十年之后也依旧洗不脱,若是太孙真能顺利上位,也可以用这个来压弟弟一辈子。

碧微看了她一眼,眼睛里已经没了笑意:“你放心罢,是她干的事她逃不了,她没干过的事,我也不会替她干。”说着转身出去了。

二人之间早在秦显身死就已经不是妻妾之争,太子妃触着碧微心中最看重的人,原来的忍让与相安,便都不复存在了。

卫善听她这句,依旧放心不下,可宫中越乱,于他们就越是安稳,正元帝只答应了秦昱去封地,却不顾卫敬容的上书,要把秦昰留在身边,等他大婚之后再去封地。

正元帝越是如此行径,秦昰便越是谨守着袁礼贤死前对他最后的一点劝诫,让他恪守礼仪,绝不能生愤懑之心,得之不骄,失之不馁,在正元帝的面前当个“孝顺”的好儿子。

秦昰谨记这些话,也以此来宽慰卫敬容,知道母亲日日替他悬心,干脆一心闭门读书,又说要作学问,挤进翰林院中去。

秦昰的起蒙师傅等于是袁礼贤,他跟着袁礼贤读了五年多的书,袁礼贤如此严厉,在他看来秦昰并不是他教导过天资最聪明的学生,但无疑是个肯学上进的学生。

袁礼贤眼中的秦昰姿质普通,与外人一处时却立时就显出他好来,正元帝一看他果然是块治学的材料,倒颇为欢喜,纵着他往诗书中去,雍王若是小小年纪便能修书,倒也是一件可以夸耀的事。

秦昰接过旨意,依旧当他的孝顺儿子,正元帝让他去修书,他便去修书,每有进益便献给正元帝,除了翰林院与甘露殿,寻常也不再出宫门去。

正元帝立太孙,压甄家抬云家,等情势略有安慰,便下了一道旨意,把魏宽家中才刚生下来满百日的小孙女儿,立为太孙妃。

魏家独得正元帝的恩宠,这个孩子才刚落地,紫宸殿中便发下一批厚赏来,比之前魏人骄长子出生时赏赐更多更厚。

紫宸殿中早早就挑好了两柄紫檀木的嵌玉如意,一柄赏给了承吉,一柄赏给了这个才刚从娘胎里出来,连名字都还没起的小姑娘。

这个赏赐一出,朝中人人都看明白了风向,正元帝这是要把魏家的女孩赐婚给太孙,让她当太孙妃。魏家从此往后三十年间都会圣宠不衰了。

一个小姑娘的洗三宴,厅堂中挤满了人,座中官员着紫衣朱衣,魏宽耳朵里灌满了恭喜的话,他却抱着酒坛子吃得大醉,翻倒在地上。

正元帝派了王忠来赐下贺礼,王忠回去便道:“成国公得了孙女儿,欢喜无限,抱着酒坛子不撒手,吃得大醉,老奴去时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正元帝听了便笑:“他这个酒量,一坛子哪里能放得倒,这是当真欢喜了。”心中满意,又觉得这是老天都在帮他,魏家男儿多善战,魏人骄也不能长久磨在晋地,往后由他来接魏宽的班,太孙妃的父亲哥哥手中都有兵权,承吉便能弹压得住他这些叔叔们。

上一篇:全世界我最红[快穿] 下一篇:小可怜